自從三日前夜戰后，元曉的偶像就從青龍變成了房順。每天跟在房順的屁股后面，纏著房順教她飛花摘葉的功夫。

當然，房順也看出來，學功夫就是嘴上說說，她真正在意的，是跟著能有吃不完的糕點。

放下卷宗，見她又消滅了一盤糕點，房順笑了，這小丫頭好像是餓死鬼投胎，只要看到她，一準都在吃。

“哎，你不怕撐壞嗎？”

元曉被問噎著了，錘了好幾下都沒咽下去，便捧起水壺灌了起來。好不容易順下去，一邊捋著胸口，元曉一邊吐槽房順，冷不遭的來這么一句，嚇死個人了！

吃得多怎么了，她阿娘說過，能吃是福！房順能與內相相熟，必然也是高門子弟出身，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有，自然不知道食物對窮苦人家的重要性。

若是當年，她阿娘能有這一盤糕點，也不至于餓死，她也不會以區區十錢的價格，被阿爺賣給人伢子。十錢，買條狗都不夠！

從那刻開始，元曉就在心中暗暗發誓，這輩子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她要為自己而活。

說到傷心事，元曉也是眼圈一紅，淚水在眼圈打轉遲遲不肯落下。她的倔強也讓房順想起了一張稚嫩的小臉，如果當年他有今日的身手，小妹大概就不會丟了吧！

一想到妹妹，房順就想起那場大案，心里的火氣就壓不下，手下沒個輕重，竟然生生在案上砸出一個坑來！

這一幕，恰巧被進門的朱雀看到，誤以為元曉侍候不周，正要責罰，卻不想被房順抬手攔下：“她沒犯錯，莫要罰她，說你的事！”

見上官們有要事談，元曉也很是識趣的往外走，待其消失在目光后，朱雀將查到的事一一道來。

刀的事，大閣領已經奏報過了，兵部和左衛軍給的答復是失竊，而且還拿出了失檔作為憑證。當然，這里面肯定有問題，只不過都被人刻意處理過了。

圣人沒有深究，只是把梁王和大閣領各打五十大板，勒令梁王不得再參與調查此案，且奪了大閣領的勛位。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是這個結果。一把破刀，就想把武三思拉下馬，你們大閣領未免太天真了。”

“哦，明白了！鳳凰是想在圣人的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嗯，這倒是像她能做出來的事。”

“行了，那都與我們無關，說說那毒血吧！”

那毒血，她也請內衛驗毒師和太醫署的人看過了，雖然搞不清楚為何有腐蝕的效力，但他們說其中定然有草烏頭。

在《神農本草經》中，凡有毒，藥性強烈的中藥都被列為下品，烏頭就在其中，與其同列的還有如大載、荒花、狼毒等。

烏頭之汁毒性極為強烈，生汁，常人只需服用一滴就會出現心慌、心悸、甚至心跳驟停。若服用之量過大，則會神志不清、失禁、脈微欲絕，直至死亡。

而炮制后烏頭，毒性會降低。煎煮的時間越長，毒性就越小，如連續煮兩個時辰以上，則近乎于無毒。烏頭雖有大毒，然卻是散寒止痛要藥，既可祛經絡之寒，又可散臟腑之寒。

一般來說，用這種藥的，要么是受了嚴重的內傷，要么就是抵御寒癥之毒。這種烏頭，蜀中、淮南、嶺南到處都有，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神都每一個藥坊，甚至野郎中手里都有，根本無從查證。

那夜對戰之時，房順也看到了，那些人好像一個個都不知道痛，且力大無窮，招數也都走剛猛的路子，內力雖不能說一類高手，但卻可以確定沒有內傷。

朱雀頟首表示贊同：“將軍所言極是，屬下與他們拼過內力，內傷的確可以排除了。但?！?

但她得太醫署醫官提點，有些道士認為，烏頭的枝葉呈五形狀，符合道家五行之數，一些野道士煉丹的時候，偶爾會添加一點。他們認為，爐火煅燒之后，烏頭的毒便會轉化。

朱雀已經令內衛，對神都城所有涉及煉丹道觀進行布控。但有異動，立刻緝拿。

房順擺了擺手：“沒用！知道為什么嗎？”

這跟走私鹽鐵的道理一樣，人家“五關六將”都過了，不趕緊脫手，難道等著官府去抄嗎？

且，事先武三思已經神都大索了一次，不但打草驚蛇，還引來了報復。

“那依將軍所見？”

“要論抽絲剝繭，尋查案件，我肯定不比你強！但論到殺人，我還有幾分經驗?！?

刀砍在肉上，砍在骨頭上，他憑借手感就能感覺到。但那個被他砍中的肩頭人，肩頭之肉異常堅硬，就算是練外家功夫的，也斷然沒有抵刃之效。

“會不會是少林的金鐘罩？”

“切！這你也信？和尚就不是肉作的了？”

房順的意思是，換個思路，他決定親自去一趟邙山，走一遭鬼市。

見朱雀有些遲疑，房順淡笑道：“行了，別端你天家親衛的架子了，有些事，坊間是查不到的?！?

這幾天，他翻查了卷宗，也詢問追擊的府兵，發現他們是追到向鋪坡，便失去了那些人的蹤跡。

向鋪坡是個岔路，通港口，也通大路，但距離最近的就是三不管地帶的邙山。

邙山鬼市，牛鬼蛇神齊聚之處，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只要價錢夠，都能找到。說不準，就能找到什么線索。

如果，房順是他們的頭領，一定會在邙山建立據點，那里魚龍混雜，奇人異士無數，既便于招攬亡命徒，更便于隱藏，起到等下黑的作用。

朱雀頟首表示贊同，的確，那里是官軍唯一不可能搜捕之地。同時，她也佩服房順的見微知著，若是只想給太平公主下毒，就會一擊遠遁，斷不會再有夜襲擊內衛的事。

很顯然，事情并沒完，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安全，距離洛陽足夠近的地方。邙山，無疑是目前能看到最合適的地方。

拄著隱幾，房順咳了兩聲，抬手拒絕了元曉茶水，繼續對朱雀說：“能在宮宴給公主投毒的人，能不知道宮里有冰蟾嗎？”

“真想毒死太平公主，下鶴頂紅好不好，何必來這手呢！人家不是想殺太平，是在為自己的亮相造勢，將神都置于烏云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