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順與王無擇一人拎著一把串，蹲在公主廟外的小攤前，一邊擼串一邊看著廟里廟外的熱鬧。

還別說，執失家的買賣真不錯！戰事一觸即發，戰云密布，還能吸引十幾個部落，百家商隊，果然是經營有方。

王無擇捅咕一下房順，低聲與之說：執失三兄弟歸父唐后，九江公主以李氏皇族公主之名，備下厚禮，將三兄弟送到薛國公-阿史那忠門下。

在執失部重建的過程中，他們三兄弟三把劍，縱橫漠南無敵手，人稱“漠南三劍”。想來實力不弱，與他們的老師也差不了多少。

這阿史那忠生前也是大唐的上柱國，國朝的大將，房順年幼時，還見過，是個和藹可親的老者。

但聽到王無擇說其年輕時是東突厥第一劍客也是一驚。突厥人好勇斗狠，向來以強者為尊，他這個第一劍客，又豈是浪得虛名。

三兄弟能打下這么大的家業，再水也有八品之數了吧！

我靠，這點子挺硬啊，真特么有點扎手。

“咋地，順哥，你打不過他們？”

這男人能說自己不行么？更何況當著自己兄弟面，房順劍眉一挑，便將腳下的土塊碾了個粉碎。

哦，明白了！化為齏粉，是吧！

那沒問題了！

等晚上這些人散了，他倆就潛進去，王無擇負責放風，房順進去三下五除二，打趴下那三個老家伙，讓他們俯首稱臣。

額！房順好懸沒背過去，但也是盡量表現的淡定些，讓王無擇去與蓋嘉運會合，太陽落山再潛過來了。

“你不走？”

“我為什么要走呢？”

他不僅不會走，還要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進去。

進去，上香，磕頭！

九江公主是他的太姑姑，給她老人家磕頭，房順不冤。

來到正殿，抬頭看到公主的造身像，房順還真生出三分憐憫之心來。生在最鼎盛的王朝，父兄皆是雄主，卻依然要以公主之身，侍奉胡族，這不僅僅是公主的恥辱，更是他們這些軍人的恥辱。

做小兵時，官長們時，我們這代人把該打的仗打了，該流的血流了，子孫后代便不用再吃苦了。

他相信，太宗下旨賜婚時，也一定跟公主說過，漢胡聯姻，秦晉之好，自此草原與中原成為姻親，便不用再起刀兵了。

可結果呢，都是假的，仗依然年復一年的打，公主的付出也未能換取漢胡和平共處。

這天下依然是爭斗不休！父親啊父親，你期盼的那個大同天下，還是沒有到來。

就在房順神游之際，一位身著素色圓領袍老者，持念珠走到他身邊。

“小友好像不是突厥人？”

房順點了點頭，與之言道，乃中原客商，到此參加集市，聞聽此處有供奉大唐公主的廟宇，特來盡一柱香，表表心意。

老者聞聽此言，也是悵然一嘆，現在是武周，還有中原人能記得大唐公主，著實是難得。

又聽到了房順的口音是關中人氏，他少年時也在長安長大，離開好多年了，偶然聽到“鄉音”，也是倍感親切。

“哦！老人家也在長安住過？”

“住過，住過好多年呢！小友，可否愿意到禪房坐坐，老朽命人奉茶。”

房順也是會心一笑，大方的應了下來：“長者請，不敢賜！”

........

聽到老者是大唐名將執失思力的長子-執失金銳，房順也是佯裝驚詫，隨后又歷數了執失思力的功勞，輔佐兩代帝王，勞苦功高一詞來形容，并不為過。

再有就是他與九江公主的伉儷情深，即便是獲罪被流，夫婦二人也是形影不離，真可謂是情比金堅，是世間男女的表率啊！

老者聽到房順的評價這么高，也是回憶起少時景色，面容頓生悵然若失之色。

“是啊！家母雖然不是我等生母，但卻對我等兄弟視如己出。”

“若不是母親跪求先帝，磕破了頭，哪有我等兄弟活命的機會。”

“生養生養，生是恩，養也是恩。”

人活一世，誰能沒點遺憾，而執失金銳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到其父與公主的墓前，守孝三年。

“小友可去過九嵕山？”

去過！當然去過，小時候每年都去，他爹還是在九嵕山出生的呢！

可他不能說去過，九嵕山是皇家園陵，方圓三十里都是禁地。別說普通百姓不能涉足，大將軍權善才怎么樣，就誤砍了山腳的一棵樹，小命差點就沒了。

老頭子這是試探他？

“這，這著實是沒去過！”

“皇家陵園，咱們平頭百姓可是不敢造次。”

捻著佛珠的執失金銳頟首表示贊同，念了佛號，隨即抬手請房順嘗嘗他這廟中的茶，比之長安如何。

房順抿了一口，搖了搖頭：“晚輩是個粗人，喝不出好壞，實在是辜負了先生一番的好意。”

“小友，來我公主廟不是為了朝拜吧！”

“哦，先生之言，晚輩聽不懂啊！”

執失金銳搖了搖頭，九品以上的高手，可耳力遠勝常人，房順氣息內斂，呼吸的頻率要比常人慢的多，由此可見內力之雄厚。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力，怎么可能是個商人。

背上的劍匣，雖然包裹著白布，但露出的一角卻露了本質，乃是珍貴的金絲楠木。

執失金銳好歹是國公之子，又有個公主做養母，金絲楠木他還是認識的。

“老朽離開中原幾十年了，故人大多凋零，不知小友是哪家的俊杰啊？”

大唐也好，大周也罷，人才多出自世家、勛貴，執失金銳曾在其中，也有不少至交好友。

他不想殺故人之子嗣，傷了往昔的情分。

“不用看了，我的兩個兄弟就在隔壁，他們也是九品。”

在公主廟，在執失中城，他們三兄弟就是天，想從他們手中逃脫，除非他是大宗師。

可惜啊！他不是！

房順撣了撣袖子：“真沒意思，一眼就讓先生給挑出來了！”

“下官不才，云麾將軍-房順，正是此次北上議和的欽差正使！”

執失金銳倒是意外，他在大唐待了那么多年，了解朝廷的官制，年紀這么小的從三品官員倒是少見。

但房順這個名字，他還真聽說過。前些時候，勝州都督-安道買來進香，說過東峽石谷之戰。

“老朽知道你，大周的酷吏，在契丹殺人無數，還壘了京觀，小小年紀手段陰狠，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