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送石前。

今晚的風兒甚是喧囂。

張之維目光如鷹，緊緊盯著對面那個讓他感到陌生的師弟。

十指張開又握緊，一伸一縮，關節咔嚓作響。

腦海中迅速復盤著剛才的短暫交鋒。

神情一陣恍惚。

說實話，即使前些天師父鄭重其事的立下三天之約，他也從未真正把張懷義當作過對手。

畢竟，狼來了的故事，張之維已經聽倦了。

前些年張之維初入心猿之境時，老天師沒當回事，總覺得，這天底下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一山自有一山高，區區龍虎山小輩第一，就像津門第一霍元甲一樣，只能在偏隅之地耀武揚威，真遇上武狀元，三拳兩腿就要嗷嗷敗退。

于是乎，為了幫助徒兒擊破心猿，老天師多次安排各門各派年輕一輩翹楚進行切磋比試。

每一次的話術都是：“之維啊，莫要成天一副大帝之姿的模樣，這次為師給你尋了個高手，等著吧！等過兩天，你就準備遭老罪吧！——”

但每每當那兩天過去，故事就會發展成詭異的模樣。

——而這個故事里老天師，扮演的就是那個放羊娃，而張之維，則是那些以為真的來了匹惡狼的大人。

一次次心存幻想，一次次失望而歸。

沒哪家的小輩能夠真正跟張之維過過招。

不外乎就是一敗再敗，屢戰屢敗。

為此，老天師覺得自己在徒弟這兒的面子上掛不住，更是隔三差五便和那些天涯海角的老朋友吵一架。

埋怨對方吹牛。

明明你的弟子就很一般，結果非得吹成地上沒有，天上絕有。

結果呢？

一動手，是牛子是馬，還不就得當場漏了餡。

到了最后，那些老朋友們都覺得這張靜清實屬過分，得了便宜還賣乖。

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愿意再派出門下小輩和張之維切磋了。

說實話。

對于這個結果。

老天師心里真苦。

張之維心里更苦。

你說，這小毛病咋還越治越麻煩了呢？

但這次。

張之維覺得。

事情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彎腰揉了揉脹痛的大腿，心說還好懷義師弟個頭不高，否則這一下，恐怕得當場報銷一個腰子。

張之維聲音低沉道。

“懷義師弟，你果然很不一般，剛才你是用了北派長拳的技巧罷？我們再交手過！”

張懷義眼神一凜。

心道張之維果然天資過人，短暫地一次交鋒，便看穿了自己前世浸淫多年的短打路數。

接下來故技重施，怕是有些困難。

“師兄過獎，小心了！”

‘吱呀’一聲，布鞋與地面親密接觸，傳來刺耳的摩擦聲。

這一回，張懷義主動出擊。

右轉髖肩，左肘稍抬，左拳呈弧線沖向張之維，身體大幅度輾轉讓他的拳腳如同鞭子一般甩出，聲勢逼人。

見狀，張之維手臂下沉，猛然扛起，生生將這一記鞭拳架住。

與此同時，身體下沉，毫無征兆地前傾，肩抵臂撞，便要將一拳落空的張懷義撞回去。

竟也是北派長拳的路數！

“好一個活學活用。”

一旁觀戰的張靜清目光帶著幾分贊許。

心中更是期待張懷義接下來的應對。

果然，沒讓老天師失望。

拳路被張之維架住仿佛完全在張懷義意料當中，回勁過后，他左手及時按下，驟然發力，后發制人，竟然將這一鐵靠蠻橫推回去，把張之維整個人都逼退好幾步，呼吸一陣不暢。

張之維這才明白，自家師弟先前那鞭拳根本就是虛招！

第二輪交鋒，張懷義又占了不少便宜！

高手過招，也就是電光火石間的眨眼事情。

張之維很能打，這是異人圈子里公認的事實。

但面對張懷義滴水不漏的搭截黏、針鉤彈和拐撩踩，張之維大開大合的打法竟是落不到半點好處。

一番鏖戰，二人已經微微出汗。

此時，張之維也終于明白。

自己的拳腳功夫，恐怕真的不如面前這個身形比他劣勢許多的師弟。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張懷義也有自己的個頭，可能剛才的交鋒中，自己會吃更大的苦頭。

誰知，另一側的張懷義更是有苦難言。

目前為止，他已經打出來大概七種拳法，身兼內外，乃是前世用血與汗換來的經驗，但每每剛占上風，張之維便能極為迅速的想到拆解之法。

“這便是絕頂之資的厚重么......”

再這么下去，恐怕不是個辦法。

極為默契的點到為止后。

二人再度分開。

張之維調整一番呼吸，目光凝重道。

“懷義師弟，你這番拳腳功夫，師兄我是服了，看來你這些年在藏經閣沒少下功夫，此等枯燥之物，都能浸淫如此，我張之維！愿稱你的體術為最強！”

“不過，咱們正一一脈的練炁士，總歸還是要靠炁說話。”

“所以，接下來，懷義師弟，我要動真格的了。”

“我明白。”張懷義凝重點頭。

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話音一落，‘噌’的一聲，張之維身形頓時被燦爛的金光淹沒。

金光咒！啟！

“好家伙！”一旁的張靜清還回味在剛才戰斗之中。

說實話，即使是以老天師的眼界，剛才張懷義那幾番套路同樣能給他帶來不少啟發。

也不知道是怎么憑空掏出來的。

而現在，自知遇上對手的張之維不敢絲毫留手，上來就是火力全開的金光咒，更是給老天師帶來了一絲小小的天才震撼。

“這孽徒功力又精進不少，說好的困在心猿之境呢？難道還能負重前行不成！”

張靜清心中升起些許感慨。

這倆徒弟，水平還真是遠超自己這個當師父的預期！

“真沒有誰是省油的燈啊！”

場地中，直面這場盛大金光的張懷義，一雙鈦合金狗眼都差點被閃瞎。

相比之下，自己那薄薄一層金光，完全就好像是蚍蜉撼樹。

這差距也太大了......

情況，果然只會比想象的更壞。

“嘿...哥，剛才弟弟鬧著玩呢，您老可千萬別當真啊。”

張懷義一陣貧，手上功夫絲毫不敢大意。

而見識過張懷義近戰技巧的張之維，自然也不會因為雙方‘量’的差距，而抱以絲毫輕心。

畢竟，一柄小小的短刀，同樣可以割開八尺大漢的喉嚨。

“走你！”

通體籠罩在金光之下的張之維，無論是速度和力量，皆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眨眼間，便已奔襲到張懷義的面前。

近兩米的小金人，更是如同泰山壓頂一般，橫推過來。

聲勢驚人，無比厚重！

“好快！好強！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不，不對，就算反應過來了，我也擋不住！”

張懷義下意識橫架雙臂，向前反推。

繼承了前世的豐富戰斗經驗，他的思路是跟上了，但奈何性命修為差距實在太大，雙方金光咒的質量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此時二人的速度力量，已經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絕對的優勢之下，任何所謂技巧，都是花里胡哨的無用功。

‘咚——’

一聲沉悶巨響。

兩者相觸。

張懷義直接被砸飛了出去。

原地，張之維屹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