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血腥味，三人一路追了上去。

曹家私軍剛從此處經過，短時間不會掉頭重新搜尋一遍。

三人身形如鬼魅，穿過一個個大街小巷。

短短數個時辰。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通城徹底變了天。

最后一塊遮羞布也被無情撕開。

鮮血，殘肢，硝煙，彈坑，正在城里的每一處上演著。

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但仍然還是有不少住宅被強行破入。

曹家私軍所過之處，便如同蝗蟲過境。

一片慘不忍睹。

尤其是平日里的些許不恭敬與負隅頑抗的，早就被記在了生死簿上，在這一刻成為了家破人亡的導火索。

百姓拼死抵抗，財閥高高掛起。

不少普通人家已經慘遭洗劫。

懂事的，破財消災，生者互相抱頭痛哭。

不懂事的，家破人亡，屋內一片冰冷死寂。

而這次混亂的始作俑者無根生身形落在最后，沉默不語。

正是他悍然擊殺了曹慎，才導致了這個一系列人禍的爆發。

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的是無根生嗎？

“這便是時代洪流啊......大勢所趨，是勢不可擋。”張懷義暗暗嘆息。

只有感受過和平的美好，才會更加憎惡戰爭帶來的傷痛

雖然他和師兄自幼便被老天師張靜清帶上龍虎山。

從一介凡夫俗子，成為山上之人。

但這并不意味著從此便與世俗脫節。

變成只知出世，不知入世的家伙。

何為時代洪流？

自然是以無可匹敵之勢裹挾世間之所有。

哪怕龍虎山正一天師府在江湖上的地位極其崇高。

其門下弟子在任何時候都很難體會到真正的緊衣縮食以及那種‘為了一口饅頭而打破腦袋’的人間疾苦。

但無論是張懷義，還是張之維。

近些年來，他們都在一次次下山布道行功之時察覺到，這世間普羅大眾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

殷實之家尚且如此。

底層老百姓呢？

槍炮一響。

爹媽白養。

曹家私軍此次借機搜城，會行多少中飽私囊之事，又會掠奪多少家平民百姓的棲身之財。

先前張懷義在前往這散金樓的路上，也曾對通城路邊的乞者略施善行。

這一切，一旁的張之維也都看在眼里。

雖然嘴上沒說，但實際對他的觸動很深。

無論是張懷義，還是他自己，都知道，小恩小惠，不過是杯水車薪。

在小恩小惠上投入過多的精力。

永遠對全局沒有任何裨益。

最好的結果，恐怕也只是將自己一并拉入泥潭。

達則兼濟天下？

張之維自認不過是一介俗人。

遠不配稱為達者。

亦拿不出什么好辦法。

哪怕今日同無根生一行，前往擊殺這通城惡首曹萬。

也只是暫緩通城一地一時的局勢惡化罷了。

真要從根本上清除大時代的痼疾。

需要的力量，遠遠不是他張之維能夠拿的出的。

甚至連究竟需要何等的力量、胸懷、抱負、魄力，他都很難想象得到。

“我修行至今，明明境界已是不俗，可為何對這世間疾苦卻是如此的無力。”張之維默默自語道。

聲音很輕，就像風一樣。

張懷義沒聽清楚自家師兄到底在嘀咕什么。

卻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個一二來。

重活一世，多吃了幾斤鹽巴，看人看事總得多些態度。

“師兄不必過于糾結，山上之人，盡力而為之，在我們的領域多出一份自己的力便是。”張懷義輕聲說道。

他知道，這片承載著五千年歷史的廣袤土地雖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傷痛。

但極致的黑暗，也是破繭成蝶的必經之路。

這片黑暗中，正有無數人在為了光明而不懈努力著。

張懷義見過未來，所以更加心懷敬佩。

雖未謀面，但受其恩，歷史書很小，卻裝不下他們的偉大，隨手一翻就是他們的一生。

這一世，張懷義亦不會自作聰明，主動接觸那些偉大的存在。

但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在異人的領域，為這片土地殺出一片朗朗青天！

“或許吧。”張之維悵然嘆息。

一路行來，看見了太多太多。

眼中的森寒怒火仿佛已經化為實質。

原本已經平息的心猿，幾乎就要再度咆哮著破體而出。

尤其是先前一家老小被子彈貫穿，赤條條懸掛在橫梁上，屋內財物被洗劫一空的情景，已經徹底觸怒了他。

透過門窗，分明可以看見此家書香之氣甚濃。

平日生活品質也相當清苦。

可就是這樣的剛正不阿的書香門第，平日里最是容易得罪那些魚肉百姓的兵痞。

一旦起了禍亂。

便會首當其沖的遭到報復。

家中男子被虐殺，女子被侮辱，慘不忍睹。

而這，只是通城曹家所作所為的冰山一角！

“曹家，哼，曹家！師父說的沒錯，果然下山了才能看得更多，就是那些洋人，恐怕行事作風都沒有這些所謂的同胞來的殘酷。”張之維眼神冰寒。

這一次，他沒有特意壓制體內心猿的咆哮。

反而任由炁體流轉心肺金火之結，助長起囂張氣焰。

心猿，性命，本就是一體兩形。

心猿越是活躍，他能施展的功力威能也越是磅礴。

至于之后？

順心而為！

活在當下，又何必顧慮重重！

張懷義感知敏銳，察覺到了師兄體內先天一炁的變故。

卻沒說什么，只是凝重點頭。

“區區一地軍閥，竟敢行如此荒淫暴虐之事。”

“必須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不止是張之維。

此時一行三人，包括張懷義與無根生在內，見過各種各樣的慘狀后。

心中的狂暴之氣都已經呼之欲出了。

張懷義知道。

無根生帶領自己幾人的路線選擇恐怕大有講究。

但這并不怪他。

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

應該去正視，去解決！

而不是學鴕鳥把腦袋埋在沙里，當作一切都不存在！

“吳老板率領千音門人，以及城內里那些平日以雜耍賣藝等下九流手段為生的異人們在城東吸引曹家軍的注意力，我們則從城南繞道前往西北角，那邊是曹家的大本營所在！”

無根生聲音低沉，迅速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沒問題！一會兒我們先破了曹營，宰了那曹萬！再回過頭來聯手吳老板以及其他城內義士，剿滅剩余曹軍！”張懷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