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天師張靜清皺眉，問道。

“弟子對天發誓。”張懷義豎起三指指天。

張靜清點點頭。

“那好，我這有一法，名為神曜術，請你破之，將其化為天地本源之炁。”

說罷，一道亮得發白的光芒在張靜清手里驟然綻放。

神曜術，乃是天師一脈進階法門，平日雖無大用，但除卻當代天師之外，世上再無二人可習得。

既然要用事實說話，張靜清自然不會掏出藏經閣中記載過的一般絕學。

否則便是失了檢驗的意義。

“這......”

看著面前這團光，張懷義卻是犯起了難。

先前為了化解之維師兄的護體金光，自己那點可憐的炁體源流種子早已透支殆盡，此時那顆小玉米粒已經重歸下丹田，陷入沉睡，喚醒不得。

可現在面對師父的考校，自己又該如何處之呢？

左右為難之際，張懷義只得實話實說。

“此法尚未成熟，先前與之維師兄一戰，炁力殆盡，弟子已無力破之。”

沒用的東西......

若是破去半個金光咒就拉了庫里，那確實是差點意思，三秒鐘真沒法昧著良心說棒。

想到這里，連帶著先前乍一看的驚艷也跟著淡了幾分。

“罷了。”張靜清無奈嘆息。

當即揮了揮手，神曜術散去。

片刻后，光芒斂盡，張懷義道。

“好了，多謝師父，我破了。”

“啊？哈哈哈哈——”一旁還沒走的張之維頓時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

刮目相看啊，這平日木訥的懷義師弟，倒是有趣的很。

張靜清：“......”

剛欲發怒斥之，又似是看出了張懷義強顏歡笑之下的窘迫。

便知弟子為了研究此法，亦是下了大功夫。

當即改口規誡道：“能有此奇思妙想，已是不易，與人對戰，亦可作奇兵制勝，但若續航問題不得解決，終是小道爾。”

不得不說，張靜清作為天師的見識在這里。

一眼就看出了張懷義炁體源流現階段的優勢和劣勢。

張靜清繼續道：“然我修道之人，如欲修成正果，終究還是要在‘性’與‘命’上下功夫，這一點，你之維師兄便做得很好，當然，我剛才說了，我不是完全否定你這法門，只是說今后，你若有信心，便繼續走下去，開辟一條全新道路來，反正你還年輕，試試看也無妨，若無信心，便早日重歸正途。為師都沒有意見。”

“我天師府一脈不計較這些，也鼓勵一切創新思維，但切記莫要辜負你的天賦就好。”

“弟子謹記。”張懷義低頭拱手。

“之維，你呢？對懷義師弟此法若有興趣，便讓他傳授與你，你二人互相參照研究。”張靜清又轉頭道。

“貪多嚼不爛，弟子先把金光咒琢磨透再說。”

張之維連連擺手，意思是他也看不上。

“況且，弟子的心猿之困都尚未度過呢。”

還提你那狗屁心猿......張靜清一陣無語，繼續安慰張懷義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之維，你先去歇息吧，為師還要傳授懷義雷法。”

雷法乃天地之威，亦是天師府無上絕學。

有這個兜底，那亂七八糟的法門，就算研究不出名堂也罷。

反正張靜清是這么想的。

“好了，之維，你回去吧，懷義，你跟我來。”

說罷，張靜清大步離開。

......

張懷義身形落在張靜清后面，神情似是有些沮喪，內心卻平靜如水。

但其實他早就做好了炁體源流被否定的準備。

畢竟，前世江湖各大門派的異人為了‘八奇技’打生打死的時候。

自家師父和師兄可從來沒正眼瞧過這些野路子。

正統傳承+無敵天賦，就是這么任性。

按部就班的事情，又何須多此一舉。

當然，話又說回來。

現在自己這個炁體源流，確實是差點意思。

直接拿出來丟在江湖上，最多算是驚艷，但也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種子沒成熟，‘鑰匙’沒拿到，自己性命修為又未家。

總總因素下，自然成了師父口中的雕蟲小技。

沒辦法。

都是自家人，自己總不能強行畫餅吧。

難道非得嚷一嗓子，‘老登小登可別給臉不要臉，咱這神功一旦練成，萬法通，無限藍，必嘎嘎亂殺’？

忒不體面！

夜風中，張靜清忽然停下，說道。

“懷義，先前有一事忘說，你這法門，切莫傳給其他同門，悟性太低者，恐怕駕馭不住，稍晚些，我也會告誡之維，替你保守秘密。”

“弟子曉得其中厲害之處。”

“那便好。”

張靜清點頭，身形繼續往前。

張懷義心中頓時佩服不已。

不愧是師父，都沒具體了解這炁體源流，也能猜出這‘八奇技’之一的隱患。

當然，也不用張靜清強調，張懷義心中自有打算。

反正。

除了師父和師兄，他斷然不可能在第三人面前提起此事。

嗯...小田也不行，他差點意思......

很快，二人來到后山的一座低矮建筑。

金光一掃，禁制開啟。

二人腳步不由自主跟著放輕了幾分，像是擔心驚擾沉睡的先靈。

廳中供有天師府三代祖師爺的畫像，居中是初代天師張陵，負手而立，道骨仙風撲面而來，懸有對聯“有儀可象焉，管教妖魔避退；無門不入也，便知道法通天。”

左右分別是二三兩代天師張衡和張魯，一位仗劍危坐，一尊持拂而立，各有千秋神氣。

屋內氛圍異常莊嚴肅穆。

此乃天師府祖祠所在，亦是禁地，若非當代天師親領，無人敢擅闖。

“跪下。”張靜清聲音宛如洪鐘。

張懷義立即五體投地，跪伏于蒲團上。

反觀張靜清，不知從何處摸來三支香火。

元炁點燃。

一時間，異香撲鼻，隱約夾雜著雷霆氣息，讓人只覺一陣莫名酥麻。

老天師掐了個指訣。

一道神秘法陣圍繞著張懷義跪伏的蒲團，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兩千年前，我天師府初代祖師張陵，斬妖魔，創金光，設雷法，于此地得丹，丹成而龍虎現，從此，正一天師道以此地為祖庭，隨后初代祖師將畢生所學藏于天師度中，羽化飛仙......”

張靜清的聲音飄渺浩然，似是隨著香火飄到了時光之外。

“二代祖師張衡，繼承天師度后，設道盟，從此，后天異人的修煉開始有了門派之別與理論體系......”

“三代祖師張魯，繼承天師度后，截斷斜谷道，割據漢中，定鬼神，創符箓之法，使我正一教成為全天下首屈一指的異人門派......”

“四代祖師張盛......”

......

昔年，一代代天師，身經緯之才，立不世之功，將自己的畢生之感悟留于天師度內，傳承后世，千年以降，未曾斷絕！

后世子弟，繼承天師之位，便是繼承了天師度，便是繼承了兩千年里各代頂尖異人的一切！

任你修道資質再差。

從此都變成異人界的泰山北斗！

這，便是正統之底蘊，恐怖如斯！

隨著張靜清的聲音，龍虎山正一天師府一脈源遠流長的歷史如同畫卷一般逐漸清晰。

即使這些故事，龍虎山上三歲小孩兒都耳熟能詳，但此情此景，在列祖列宗面前再聽一遍，張懷義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渾身顫抖。

這才是龍虎山，這才是正一天師府，這才是...我的家啊！

很快，張靜清聲音漸低。

蒲團周圍的神秘法陣終于變得清晰可見。

細細分辨，竟是一道九天之下劈落的雷霆！

浩瀚之威，宛如實質！

眾生皆匍匐！

“授箓儀式，啟！”張靜清的聲音無比威嚴。

‘轟——’

一道雷霆仿佛從虛空中劈落，卻被這間低矮院落消弭的無影無蹤。

“弟子正一天師府第六十四代天師，張靜清，拜請蒼天授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