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家寶樹
- 從斬蛟開始橫掃十六國
- 文心三言
- 2351字
- 2024-06-05 18:01:22
盡管這一系列事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但只要一在腦海中想起這些讓人窩火的記憶,劉引就感覺一陣糟心。
連帶著對大晉那本就接近于負(fù)數(shù)的好感,變得更低。
他現(xiàn)在之所以還留在軍中效力,主要原因是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自己確實無處可去,而這一身的本事除了打仗外也沒有其他用武之地。
另一個原因則是沈勁對他著實不薄,不管是對身體原主,還是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都是如此。
劉引并非薄情之人,誰對他好,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而竹林旁的兩人,早已開始坐下煮茶品茗,探討宇宙洪荒、人生奧妙。
一會在討論天上的日月星辰有沒有意志,一會又在探討院中的竹林是不是有喜怒哀樂。
劉引聽的莫名其妙,不過看自家長史倒像是樂在其中。
就在他看的入神時,突然又從院外走進(jìn)了一個青年,也是一身白袍,看年齒似乎比劉引他們大不了幾歲。
青年看了一眼站在院門口侍立的兩人,沈傲之微微垂首,目不斜視。
而劉引則是目光灼灼,毫不避諱地盯著在林邊煮茶品茗的二人。
大膽的眼神讓他略微有些不爽。
“此人好生沒有規(guī)矩!”在心中暗道一聲后,終究沒有發(fā)作。
畢竟這是客人帶來的親隨,叔父還沒說什么,他也不好太過逾矩。
“叔父,這位是……”青年走到近前,稽首行禮。
沈勁見有人前來,連忙起身致意。
謝安倒是依舊瀟灑,半躺在席上,朝青年說道:“這位是咱們吳興沈家的沈長史,現(xiàn)在冠軍將軍陳祐麾下,不日便將領(lǐng)兵北上,馳援洛陽。”
“這是我的侄兒謝玄,自我從荊州東歸后,他便一直跟在我身邊。”
劉引聽到這句話,又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青年身上。
謝玄——北府兵的締造者,這也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淝水之戰(zhàn)中便是他在前線指揮以少勝多。
只是現(xiàn)在還年輕的很,比自己都大不了幾歲。
“早就聽說謝家子侄芝蘭玉樹,今日一見,果非虛言!”沈勁倒是很會說話。
不過謝玄更關(guān)心的則是洛陽的情況:“我聞洛陽之地兵兇戰(zhàn)危,白虜于去歲便多有騷擾,河南太守戴施前日棄城而逃,將軍陳祐麾下敝卒又不滿兩千,不知長史此去帶兵多少?”
“千二百人!”沈勁慨然答道。
“千二百人……會不會有點少了?”謝玄到底是個年輕人,說起話來沒那么多彎彎繞。
遠(yuǎn)處的劉引也有些好奇,這可關(guān)系著他的身家性命,就連一旁的沈傲之都微微抬起了頭。
沈勁早有準(zhǔn)備,對答如流:“我以為兵貴精、不貴多,洛陽雖為大城,但金墉之固足以憑恃。吾等入城之后,且屯且守,上下一心、糧草備足,白虜便來十萬之眾能耐我何?”
“況白虜利在野戰(zhàn),不在攻城,前圍廣固、后攻野王,皆深溝高壘不敢強攻,金墉之固遠(yuǎn)勝二城,憑三千之眾,足使洛陽固若金湯。”
“但廣固、野王皆為白虜所破,若白虜依攻二城之法,以十萬之眾圍死長史,又該如何?”謝玄有些上頭,開始刨根問底
沈勁稍作停頓,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了心中最理想的答案。
“白虜若真以十萬之眾頓兵堅城之下,也不過是另一個劉曜罷了,只消我堅守洛陽,伺其師老兵疲,屆時王師卷甲而來,乘初銳之師,可一鼓而擒。”
自家長史的說法聽起來似乎很是那么回事,但劉引心中的疑慮仍未消散。
假如他們真能守住洛陽,王師會像長史說的那樣卷甲而來嗎?
更何況燕軍也非易與之輩,其中的慕容恪、慕容垂更是一時英杰,就算王師來了,真能做到一鼓而擒嗎?
而且即便他不懂地理,但也知道從燕軍的都城鄴城到洛陽,遠(yuǎn)比從建康到洛陽要近的多,燕軍與王師誰是疲敝之師、誰是初銳之師,到那時恐怕也不太好講。
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的還是朝廷的決心,若是朝廷情愿自棄中原,那他們再怎么守也是徒勞。
想到這些,劉引又看了一眼自家長史。
他懷疑沈勁并非想不到這些,只是處在這個位置上,有的時候就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而謝玄似乎還想再問,但卻被謝安笑著制止。
不在其位,難謀其政,沈勁的氣魄他雖贊賞,但以如今謝家的處境,想要在軍事上幫上什么忙,也不大現(xiàn)實。
在自己那個敗家老弟謝萬的恥辱性表現(xiàn)后,謝家在軍中積攢多年的威望,差點沒被一波敗完。
就連經(jīng)營多年的基本盤豫州,現(xiàn)在都被朝廷交給了袁真。
可以說洛陽形勢糜爛,也和他們謝家多少脫不了干系,一想到這些謝安心中便有些赧然。
若不是自己那個敗家老弟謝萬,恐怕現(xiàn)在不管是洛陽,還是謝家,情況都要好上不少。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結(jié)束逍遙的隱逸生活,出仕為官。
心中暗嘆一口氣后,謝安又接著說道:“讓長史見笑了,我這侄兒素喜軍旅之事,這才會尋根究底。”
“小兒輩雖有經(jīng)國之志,但也還需歷練一番才是,不過前次朝廷讓他出仕,還讓他給回絕了,這倒是有點像我。”
自己拼了老命都得不到的,別人卻能隨隨便便拒絕,劉引不知道自家長史心中現(xiàn)在做何感想。
不過沈勁似乎也沒他想的那么脆弱,而是見縫插針道:“世侄志向高遠(yuǎn),恰如府君一般,這正是外示寄傲,內(nèi)潤瓊瑤,如彼潛鴻,拂羽云霄。”
“外示寄傲,內(nèi)潤瓊瑤嗎……”謝安喃喃自語似是想到了什么。
突然又仰天長嘯。
猛然間鬧出的動靜,把站在院門口的劉引給嚇了一跳。
這個時代的人都這么隨性的嗎?
不過仔細(xì)想想普通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也就只有士族們才能有心思整這些行為藝術(shù)了。
而謝安口中則是亦歌亦詠,旁若無人:“余與仁友,不涂不笱。默匪巖穴,語無滯事。櫟不辭社,周不駭吏……”
良久,才語氣悵然道:“修齡辭世,至今亦十?dāng)?shù)載矣!”
劉引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家長史和謝安說的那幾句話,應(yīng)當(dāng)就是謝安寫給王胡之的酬唱之詞了。
不過這詩的水平嗎……劉引不好置評。
高情商的說法是太玄妙了,低情商的說法是他也沒聽懂。
但他懂不懂不重要,該懂的人懂了就行。
果然,在情緒稍稍平復(fù)后,謝安開口道:“喪亂以來,六十余載,洛陽乃國之故都,先帝山陵俱在此處,長史此去可謂任重道遠(yuǎn),但當(dāng)以報國為要,莫要辜負(fù)修齡當(dāng)年對你的看重。”
“還有,不知長史北上,家中家小可安頓好了沒有?”
“蒙府君掛懷,仆家中薄有田宅,有一子赤黔現(xiàn)居武康,每日唯以耕讀為業(yè)。”沈勁低頭一字一句答道。
謝安依舊云淡風(fēng)輕,如當(dāng)初審問劉引時一般未置可否。
只輕飄飄說道:“耕讀,耕讀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