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這時,忽然魏俊杰一把撈住秦戰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御風舟上。
原來底下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躁動了,只怕再待一會兒,這些人就要開始搶了。
對于餓急了的人,要死了的人,他們可不會再管你是不是仙人,他們只知道要活下去。
忽然,秦戰看到一個人朝那小女孩抓了過去,頓時大驚,連忙叫道:“柳靜琪,把那小女孩帶上來。”
柳靜琪應了一聲,當即衣袖一甩,就把一群人給扇飛了出去。
而后玉手一招,便將那小女孩攝在了手里。
之后,腳尖一點,飄然落在御風舟上,長公主緊隨其后。
吃了丹藥的小女孩也不能留在這里了,不然非得被吃了不可。
秦戰嘆氣了一聲,搖搖頭,“走吧,回去吧。”
御風舟離開,天色也很快暗了下去,周圍漆黑一片,只有呼呼嘯聲,分不清是風還是鬼。
……
回到魯鳴的軍營。
酒菜已經備好了,但秦戰卻沒有馬上過去,而是坐在一個帳篷里。
他雙拳撐在膝蓋上,眼睛目視著前方,如同一條老狗一樣喘息著。
之前那鍋肉,讓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時代的差異,第一次在他心頭上砍下憤怒的一刀。
周家的饑貧,李家的豪闊,司衛的枉法,仙門的尊高,修士的無情,仙役的勞苦,平民的災難,妖孽的猖肆……
一樣又一樣,如同一把尖刀扎進他的心窩里,然后攪了又攪,痛得他面目全非。
他捧著臉,渾身劇顫。
“大哥哥,你怎么了?”
小女孩吃了丹藥后,已經恢復了人樣。
她躺在床上,發現秦戰全身顫抖后,便立馬坐起身輕拍秦戰的后背,關心問道。
她記得她以前難過傷心時,奶奶也總是這樣輕拍她的后背,好像只要拍一拍,她就能好很多。
秦戰回過身,望著小女孩的枯黃瘦臉,伸手摸了摸,輕笑一聲,“沒事,你叫什么名字?”
“小魚兒。”
“姓什么?”
“梁。”
“梁小魚?好名字,你父母呢?”
“死了。”梁小魚嘴巴一癟,嘴角下彎。
“怎么死的?”
“我爹去服仙役累死了。我娘被一個大官看上后,被欺辱死了。”小魚兒揉著眼睛說。
“那……那你一直和你奶奶一起生活?”秦戰抱緊她。
“不是的。我還有個舅舅和哥哥。”
“那你舅舅和哥哥呢。”
“舅舅去年裝了糧食去賣,在半道上被土匪盯上給殺死了。”
“那你哥哥呢?”
“哥哥前些天為了救我被大水沖走了。他們都死了。”
小魚兒嗚嗚哭了起來。
秦戰抱得更緊了,下巴擱在她的小腦袋上,心疼不已。
他沒想到這小女孩這么小的年紀,竟遭遇了這么多的磨難。
仙役、大官、土匪、洪水……
一家人什么也沒做錯過,就這樣全死了。
她是這樣,那其他人呢?
“大哥哥。”
小女孩忽然抬起頭望著秦戰,“我能活著長大嗎?我是不是也會死?”
“你……”
秦戰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很想說,當然。
可在這樣一個世界,她真的能活著長大嗎?她會不會也像她的那些親人一樣,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突然就死去。
很有可能,甚至說百分百。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不等秦戰回答,小女孩卻開朗笑了起來,還伸手拍了拍秦戰的頭,好像在安慰起他一般。
“沒事啦,大哥哥不用傷心,我不怕死的。我早就知道我會死了,所以一點也不怕。”
秦戰望著她澄澈的雙眼,不知什么被觸動了,一把將小女孩抱在了懷里,咬牙道:
“不會,你不會死!”
他的眼睛如火炬一般望著帳外的黑夜,點點繁星隨著這六個字,點亮星空。
……
片刻,大堂內。
酒菜端了上來,秦戰坐在主位,魏俊杰居左,柳靜琪位右,而魯鳴和長公主只能在末座。
但兩人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覺得本該如此。
看著滿桌子酒菜,秦戰沒發話的意思,魯鳴只好先開口道:
“因為不知道三位仙人會來,所以沒怎么準備,只怕招待不周,還望三位仙人恕罪。”
說這話時,他眼睛一直盯著秦戰。
雖然秦戰的修為最低,但他卻發現好像另外兩人都是以秦戰馬首是瞻,不然人家也不會坐主位。
這讓他又好奇,又不敢怠慢,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個淬體境,竟能上山不說,地位還非同一般,奇了怪了。
“這是什么?”
秦戰指著身前一盤菜問道。
魯鳴笑著解釋,“這是粉蒸熊掌。”
秦戰又指著一盤菜問道:“這個呢?”
魯鳴再解釋道:“六翅飛魚。”
秦戰詫異,“海鮮?”
魯鳴笑道:“是。”
秦戰道:“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這里離海應該有四千多里吧。”
魯鳴哈哈笑道:“不止,五千里呢。”
秦戰皺了皺眉,“這么遠,又是這么熱的天,是怎么送過來的?”
魯鳴驕傲道:
“用火云馬啊。先用冬天藏的冰塊打底,然后派遣楚馬接力,一匹馬日行一千里,夜行八百里,三天就能到了。到這里的時候還是新鮮的,絕無半點臭味,仙人可以放心食用。”
火云馬是一種由靈馬和凡馬雜交而產生的馬,因為尾巴是紅色,奔跑起來像一朵火云,因此取名火云馬。
只是火云馬極貴,一般只有傳軍報的斥候才會配備,沒想到這里竟然用來運送海鮮了。
長公主立馬夾起一塊放在秦戰的碗里,“仙人嘗嘗?”
秦戰嗯了一聲,夾起吃了一口。肉汁肥嫩鮮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不錯。”
長公主一喜,又立即倒了一杯酒給秦戰,“仙人不妨嘗嘗這個酒,這是皇宮佳釀白云柔,配六翅飛羽最妙了。”
秦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味道很淡、很綿,不是那種烈酒,甚至有點甜。
秦戰喝不出酒的好壞,只是覺得這酒挺對他味的,因此多喝了幾杯。
看到秦戰喜歡,長公主也很欣喜,連著陪了好幾杯。
“仙人要是喜歡,不妨帶幾壇留在身邊?”
“好說。”
柳靜琪見狀,忽然計上心來,也拿起酒杯向秦戰道:
“秦師弟,我敬你一杯,之前你救了我,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就用這杯酒,暫表我的謝意了。請!”
說完,皓首一抬,一杯酒就喝了下去。
秦戰淡淡笑了笑,也仰頭喝了一杯。
柳靜琪喝完后,卻道:“這酒也太淡了些,有烈酒嗎?”
魯鳴看了長公主一眼,后者略微思索,點了點頭。
魯鳴明白了,笑道:“有的,有的,我去拿。”
沒多時就看到他抱著一壇烈酒走了回來。
柳靜琪一把搶了過去,正要倒酒,卻發現杯子也小的可憐,于是又叫道:“換大杯來。”
魯鳴當即拿來幾個大碗。
“這個才對。”
柳靜琪給自己倒了一碗,然后又對秦戰倒了一碗。
魏俊杰見狀,趕緊把自己的碗推到柳靜琪的身前,但柳靜琪看都沒看。
“秦師弟,剛才那個杯子太小了,我們還是用這個喝吧。我再敬你一碗。”
說完,仰頭就喝了。
秦戰沒說話,只是跟著端起碗喝了起來。
魏俊杰見狀,立馬抱起酒壇給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也跟著喝了一碗。
“再來!”
一碗下去,柳靜琪的臉已經有些紅了,但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看樣子是非把自己灌醉不可。
同時有意無意地向秦戰靠去,手也偶爾在倒酒的時候,與秦戰發生觸碰,最后更是身子一歪,倒在秦戰的懷里。
秦戰淡淡笑了笑,把她扶了起來,然后望著一旁魯鳴道:
“我聽姬圣臨說,最近大周國不太平,各地都有起義,是不是真的?”
魯鳴笑道:“一幫烏合之眾而已,不足為慮,我揮揮手就能滅了他們。”
長公主也道:“我大周兵強馬壯,豈是那些螻蟻能撼動的。”
秦戰問道:“李家呢?”
魯鳴不屑道:“李家雖然兵馬也多,但卻沒世家大族支持,照樣無法成事。只要他們敢亂動,第一個滅的就是他們。”
秦戰和柳靜琪碰了一碗,喝完后繼續道:
“如此說,大周依舊是穩如泰山?”
長公主道:“那是,我姬家當權八百多年,族內出了多少豪杰祖輩,如此深厚的底蘊,豈是那些小家族能推翻的。”
秦戰連連點頭,然后望著兩人,一字一句道:
“那你們覺得我能推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