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第一人民醫院。

張弛背靠在枕頭上撫摸著左手剛剛打好的石膏。

對面是公司的人事小劉，此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張弛，手里拿著一份離職申請表。

“張哥，您就體量體量我吧，我這都第三趟了，再完不成任務，黃鼠狼又該罵娘了。”

張弛吐了口氣，抬頭道：“我也不讓你為難，你把表格留下，回頭我簽完字拍照給你。”

小劉見張弛終于松口了，激動的點點頭。

放下表格的同時，有意無意的吐露道：“按照公司制度，您這是工傷，您應該知道吧？”

張弛愣了愣，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劉。

小劉嘿嘿一笑，說了幾句關心又客套的話，便告辭離去。

隔壁一個病友見人走了，才好奇道：“小張，你們公司不干人事兒啊，你這是工傷，沒派個人過來慰問就算了，竟然還讓你主動離職？”

張弛聞言，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其實吧，他在公司的人緣不是很好。

畢業后，他就在申洲租車行余杭分部找了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五險一金，還有食堂和宿舍。

機修專業畢業，當個汽修工這很合理。

張弛對這份工作也很滿意，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公司一些老油條業務員，為了多賺一點外快，總是慫恿他一起騙客戶的錢，搞得他很是無語。

租車行里的水還是挺深的，老板賺錢，普通員工其實沒什么賺頭。

這也就衍生出了一些業內的潛規則。

很多客戶就是來租個車自駕游，等回來才發現，這里也壞那里也壞，租車本來就花了不少錢，最后還要賠付一大堆所謂的維修費用。

開過車的人都知道，除了偶爾的小刮小蹭，車子哪里有那么脆弱啊。

三天前。

張弛就是因為不肯跟一個老員工同流合污，被對方幾個人推搡著踩到了地上的機油，一頭摔進了沒有引擎的機箱蓋，身上刮了幾道口子。

本來這就算完了，可好死不死吊機不吃力，車子重重落地，張弛的左手剛好嵌在里頭，直接弄了個骨折的下場。

事發之后，幾個老員工一哄而散。

張弛則是遇到兩個好心的客戶親自開車緊急送醫，這才保住了一條手臂。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張弛缺崗才三天啊，公司就以崗位不能沒有人為由，又招聘了一個修理工。

還讓人事三天兩頭來煩他，讓他主動提交離職申請書，為了就是不給張弛N+1的補償。

按照申洲租車的規章制度，他在這里已經干了5年，拿一個5+1的辭退補貼不過份吧。

哪怕只有2萬多塊錢的底薪補貼，可對于張弛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張弛出身一個普通的工農家庭。

母親在家務農和操持家務，父親則是一個工地的水電工，每個月看出工情況，收入一般在五六千左右，主要不穩定，所以一年到頭基本存不了什么錢。

而且老張這個人是個小酒鬼，一天不喝點黃湯就睡不著，這就讓家里的條件更不好了。

張弛別說買房了，就是一輛車，他也買不起。

人到三十的他，卡里才存了15萬塊錢，還得虧了他不抽煙不喝酒不跟同事吃燒烤。

本來想著再干兩年，就回老家買一套縣城的房子，首付才10萬，月供2千，基本沒壓力。

剩下的10萬搞一個汽車修理鋪，聽說老家正在旅游大開發，以后肯定很多自駕游的人過去。

張弛也不怕到時候沒有車修理，現在家家戶戶有車，以他的修車技術一個月賺個大幾千不難。

可轉頭看著床上的離職申請書，張弛無奈嘆氣。

正應了那句話。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呃，嘶~”

左手臂突然傳來的劇痛，讓張弛回過神來。

咬咬牙。

張弛拿出手機，點開省政通，打算通過勞動仲裁的手段為自己維權。

不過，再這之前，醫院是不能住了，實在是住不起啊。

張弛的存款都給家里了，現在兜里滿打滿算只有七八百，還不知道夠不夠醫藥費呢。

至于醫藥費能報銷，那也是要一個周期和流程的。

等左手的痛感減少了一些。

張弛起身收拾了下手東西，其實就是桌上的手機和工作證，以及一套滿是油污的衣服。

沒辦法，總不能穿病號服出院。

再臟也只能換上。

隔壁病友見狀，有心說點什么，可看了一眼張弛那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破紅米，還是算了。

張弛換好衣服找到護士臺一問，才知道他的醫藥費已經有人繳了2000塊錢。

“是之前送我來的那倆女的？”

護士點點頭，繼續低頭敲擊鍵盤，隨口問道：“剩下的錢原路退回還是？”

張弛想了想，道：“退回去吧，還有能給我對方的聯系方式嗎？”

護士查了一下，搖頭道：“沒留，只寫了姓李。”

張弛微微頷首，打算回頭讓公司的人幫忙查一查，既然是公司的客戶，肯定有記錄。

謝過護士后。

張弛出門打了一輛滴滴，打算回宿舍換一身衣服，再好好跟公司掰扯掰扯補償的事情。

“您好，尾號多少？”

“6807。”

張弛坐上車，正好系安全帶，忽然左手傳來一道更加劇烈的波動。

沒錯，不是痛感，而是一種類似于歡愉的情緒波動。

緊接著，眼前竟然浮現出一道光幕。

【電池老化翻新（74/68）】

【右后尾燈更換（5/68）】

【整車拋光打蠟（10/68）】

【車機系統更新（2/68）】

張弛臉色一變，被這突如其來的光幕嚇得不輕，嘴巴都差點合不攏了。

司機師傅見狀，蹙眉道：“小伙子，你沒事吧？”

張弛一臉驚恐的指了指光幕，又看了看司機。

司機抬頭看去，突然笑道：“哦，這個啊，我女兒給我親手編織的護身符，怎么樣，手藝還不錯吧，哈哈。”

張弛定睛一看，才發現光幕后面剛好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編織得歪歪扭扭的中國結。

看著司機師傅一臉幸福的哼著小曲兒，張弛得到一個答案。

這個光幕只有他能看到。

“咕嚕~”

張弛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看著四個選項，試探著朝司機師傅問道：“師傅，你后車尾燈是不是壞了？”

司機師傅一邊哼著兩只老虎，一邊無所謂的應道：“哦，那個啊，早上出門在路口被一個環衛工人蹭破了，我看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就算了，回頭自己花點錢修一下就行。”

張弛心頭一震，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咦，你怎么知道？”

“啊，哦哦，剛剛上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