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兩年。

后山密林，飛瀑咆哮，宛如銀河落九天。

瀑布之下，燃心跏趺而坐，閉目養(yǎng)神。

他半身裸露，古銅色的肌膚在水花的映襯下更顯堅韌。

隆隆水聲，飛花四濺。

“天眼，開！”

剎那，印堂間符印勾勒，天眼驟開，金光如龍，自眉心噴薄而出。

“佛印金剛掌。”

山林間，靈力瘋狂匯聚，于他掌中凝成一方金色巨印。

他輕喝一聲，巨印脫手飛出，直擊蒼穹。

瀑布在這一剎那，仿佛被天神之手截斷，

只剩下那金色巨印的熠熠光輝照耀山林。

這兩年來，小倩果然遵守諾言沒再上山。

自己落個清凈，也完全沉下心來修煉。

云武宮中推演九十九年，將法慈所授兩門神通修至圓滿。

佛印金剛手可以轟出天印，破虛靈眸甚至開出神竅天眼。

還有其心境，時間打磨之下心性亦非當初可比。

燃心意識回到菩提樹。

樹冠最高處，名為靈冠之際的崖岸上，無源瀑布垂天傾瀉，蔚為壯觀。

這瀑布非同尋常，它由現(xiàn)世中自己吸收靈力匯聚而成。

瀑布越是浩渺壯觀，越是映射出燃心靈力深不可測。

下方靈潭，此刻已經(jīng)被灌滿。

多出的靈力又化為逆流之瀑直沖云霄，再次垂掛于天際。

無盡的靈力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

燃心坐在崖岸，望著奇異景象，波瀾不驚。

“這靈潭大小，代表著我如今提升境界所需的靈力。”

靈潭每被填滿一次，其中水流將滲入土地，滋養(yǎng)菩提樹。

而燃心修為也會提升一個境界。

一年前，他便已從禪定期突破到固法初境。

筑基是為結(jié)金丹而筑，固法則是為結(jié)舍利子而固。

只不過燃心到了這個境界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舍利難成。

即便大悲心陀羅尼經(jīng)已經(jīng)推演至圓滿，自己的心境與修為都全然滿足。

也無法法感應到凝結(jié)舍利的過程。

“我的力量，隨著菩提樹生長而變強。”

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身所修靈力，全部凝結(jié)至這無源瀑布，進而灌進靈潭。

一次次的灌溉滋養(yǎng)，菩提樹干更加粗壯，枝葉更加繁茂。

燃心雖未結(jié)舍利，然而體內(nèi)靈力早已浩瀚如海。甚至出現(xiàn)了逆流之瀑的奇觀。

“舍利子境可以通過自身體內(nèi)的舍利子循環(huán)天地靈力，從而達到靈力周轉(zhuǎn)不息。”

“然而我才固法期中期，依靠菩提天地就已經(jīng)能讓靈力生生不息……”

如果我強行用兩大靈瀑灌滿靈潭，不知道能沖擊到何種境界？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同境界下，無人能與其為敵。

如果自己強行以兩大靈瀑突破境界，那修為更是未知數(shù)。

只不過，現(xiàn)在靈瀑能穩(wěn)定增長靈力，自己不想打破這個平衡。

后山，茅屋，藥田。

這兩年，為了不過于顯眼，對外說是閉關(guān)。

實則在林中搭建了屋子，委托大師兄下山帶些花卉藥草栽種。

“此二物結(jié)合，不知能煉出何種屬性丹藥？”

燃心拈花一視，神游菩提天地。

樹干中央云霞遮掩，百相烘爐殿靜謐樹洞之中。

烘爐殿頂部是透明穹頂，星空和云霞流轉(zhuǎn)清晰可見。

殿堂中央，巨大金色丹鼎不斷地旋轉(zhuǎn)，散發(fā)出熾熱的光芒。

隨著燃心將花草投入，火焰在鼎中跳躍，發(fā)出噼啪作響的聲音。

“【無根花與止血草為引，煉化出下品解毒金創(chuàng)藥。】”

丹爐停止運轉(zhuǎn)，燃心的手上，多了一枚丹藥。

“又失敗了嗎，不過知道了無根花具有解毒屬性。”

燃心喃喃自語，開始在丹房墻壁上記錄文字。

墻壁由一種不知名的金色石材構(gòu)成，上面密密麻麻鐫刻著諸多的花草藥性批注。

兩年里，燃心耗費靈韻開啟了百相烘爐。

想要煉化出治療神識受損或是延長的丹藥。

不過，收效甚微。

“百相烘爐如今可煉化生靈，我要么試試？說不定能找到治愈老和尚的辦法……”

不，大悲托尼經(jīng)講究有不濫殺之戒，我若犯忌，身心境界難以合一，只怕再難上一層樓。

這個想法轉(zhuǎn)瞬即逝，燃心不敢冒險相違。

除非能有什么不戒殺伐的佛門修煉功法……

燃心望向寒山寺方向，心中頓生一陣不好的預兆。

師父……

他輕嘆口氣，往寺內(nèi)飛去。

于半空中所見，不少僧人雜役挑著行禮，行色匆匆出逃。

“如此情形，看來師父是要真撐不住了……”

燃心嘆口氣，也未阻攔。

法慈生前鎮(zhèn)壓方圓幾百里妖魔不敢造次，一旦其圓寂，必會有妖魔來寺中尋仇。

到時候寺內(nèi)，一場腥風血雨再所難免。

貪生人之常情，哪怕是出家人也不能強求其不懼死。

“師兄。”

大雄寶殿前，燃心緩緩下落。

明心身形站立如松，只是臉上難掩悲色。

兩人靜默無聲，推開殿門。

佛祖金身下，老和尚形如枯骨。

燃心心嘆，“兩年前的精神奕奕，終究是回光返照么。”

法慈手伸出，招呼明心走近，“明心，為師走后喪事秘而不發(fā)。”

“你稍后便遣散眾僧，他們中大多都有武者實力，入世安身足矣。”

明心悲道，“是。”

“做完此事，你也還俗下山，殿內(nèi)佛祖雕塑下留了些世俗金銀，你自幼喜好廚藝，就拿去開個酒樓。”

明心掩面，“師父，徒兒自小被您收養(yǎng)寺中長大，不愿離去！”

法慈故作嗔道，“癡兒，怎么這般大了還孩子脾氣。”

“為師在時能守這三分地，如今一去，寒山寺將不復存。”

明心哭道，“怪徒兒平時偷懶，沒有好好修煉，才讓師父傳承后繼無人……”

法慈搖了搖頭，“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只是并非人人都是不世之材。”

“燃心，你來這里。”

法慈拍拍身邊的蒲團，示意坐下。

“為師傳你的幾個神通，修煉的如何了？”

燃心輕聲道，“已經(jīng)掌握。”

法慈伸出枯瘦的手，輕輕地撫過燃心的印堂，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隨即露出微笑。

“不卑不亢，為師之前教你藏起鋒芒，你如今做的很好。”

“我有件事，要交代與你。”

燃心點頭，“師父，您說。”

法慈點點頭，“為師坐化后，會留三顆舍利，凝聚著為師三百年的法力。”

“第一顆你送至為師師門那蘭寺，你師祖自會認出我來。以后你行走世間，也有個強大的師門倚靠。”

說著，他臉上露出稚童般的笑，走馬燈里看到了年輕時在那蘭寺修行的自己。

“第二顆我留給你，如何處置全由你心意，就當為師給你下山的餞別禮。”

“是。”

燃心內(nèi)心深受觸動，這位即將圓寂的老和尚，即使在生命的盡頭，依舊在為他考慮。

“這第三顆，你便送往山下塘安鎮(zhèn)的安置，保一方平安。”

燃心面露困惑，“師父，第三顆如此安置，是否不妥？”

小乘佛法，生前不入世，不渡眾生，死后舍利于世俗沾染塵埃更是大忌。

法慈都圓寂了，更不應沾染凡塵因果。

“徒兒，我一生所修佛法只重自身修行和解脫，但師父這一生卻無法做到對世間的苦難視而不見。

“佛說要舍棄世間的因果才能成佛，看來為師是成不了佛了……”

“這顆舍利，就算是我對世間的一份牽掛吧，若佑眾生，何須成佛。”

燃心鄭重點頭，“弟子定將牢記師父的教誨。”

“你有佛之慧根，萬念通達，就按照自己所悟，下山去踐行吧。”

法慈的身體突然變得異常平靜。

“為師，也好想看到你所說大乘佛法傳世那一天……”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最終消失在空氣中。

殿內(nèi)長明燈滅，老僧亦如是。

在靜止中，法慈的身體似乎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

三顆晶瑩剔透的舍利子緩緩從他體內(nèi)浮現(xiàn)，其肉身也旋即消散。

“師父，您安心去吧。”

燃心朝著法慈肉身消散處磕了個頭，站起身來。

沒有去取舍利，而是喚了聲，“師兄。”

明心摸了把眼淚，眼眶通紅。

卻強裝鎮(zhèn)定道：“師弟是要下山了嗎？”

“下山之前，還有些事情要做。”

“何事。”

燃心面色平靜，“為師父備喪。”

明心驚愕道：“師弟，此事萬萬不可！師父在世一直壓著周邊妖魔，若是他們知曉師父不在，必然前來尋仇。”

“妖魔齊聚，正合我意。”

明心詫異，“你有把握將他們擊退？”

燃心輕輕搖頭，“不是擊退。“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的殺意，

“是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