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師,我就送您到這里了。”
龜老三畢恭畢敬地將燃心送至岸邊,神色凝重地提醒道,
“您再往東走五十里,翻越幾個山頭,便是塘安鎮。您法力無邊,小的還是得跟您稟告一聲,今日已有不少妖魔涌入寒山地界。”
燃心點點頭頭,這些妖魔似乎都有領地意識。
寒山一帶原本由三妖瓜分,昨夜自己將這三妖斬殺,今日便馬上有妖魔聞風而來爭奪地盤。
如此殺之不盡,當真煩人。
與其陷入爭斗,倒不如扶持一個本土的妖來平衡寒山的勢力。
而眼前的龜老三,無疑是最合適的妖選。
燃心道,“日后你便在江中潛心修煉,造福一方百姓,修積功德,待我歸來之時,引你入道修成正果。
龜老三聞言,激動地叩首謝恩:“大法師慈悲,從今日起,我便在這條江流,護衛寒山寺,勤勉修煉,每日載人過江,不負法師點化之恩!”
燃心滿意點點頭,隨即又想到,“玄龜終日在這江上,可能知道點打傷師父仇人的消息。”
于是開口問道,“兩年前,我師尊神魂出竅被打傷,你可知道什么線索。”
龜老三搖了搖頭,“小的法力微薄,實在沒有察覺到法慈高僧的神魂。”
“罷了,也許去到鎮上會有線索。”
燃心知道龜老三并未說謊,便也不再追問,轉身上路。
龜老三恭送其背影離去,心生感慨,“世間修行者遇我妖族,皆是要打打殺殺,法師非但寬恕我罪孽,還指點我修行,真乃人間行走之真佛!”
直至僧人身影消失在遠處,他方才遁入江中。
燃心一路往東,行至天色漸晚。
便打算隨便找個地方,稍作歇息。
“嗯?前方似有燈火?
夜色中,有朦朧燈火隱現。
燃心抬眼望去,只見遠處山道旁,似有一間客棧。
“荒山野嶺,怎么會有間客棧?”
燃心皺眉,怪哉怪哉。日落之時,那片山坡還是空無一物,如今夜色降臨,就多了一間客棧。
想到龜老三剛才所說,有妖魔涌入寒山地界,當下便能猜到,這又是妖魔幻術所化。
燃心不免感慨,“當真是亂世將至,妖魔鬼怪亂人間。”
他催動法力,眉目開啟天眼,霎時間金光四溢,如同晨曦初露般熠熠生輝。
極目遠眺,只見山坡之上,一股妖氣如狼煙直沖云霄,那片區域,白骨累累,凄涼而荒蕪,哪里還有半點客棧的影子,分明是一座亂葬崗的慘狀。
“看來,不過是一家偽裝的人皮客棧罷了。”
燃心冷哼一聲,整個人氣勢一變,持杖而起,仿佛腳下生風,一步跨出,便如縮地成寸,轉瞬已至客棧之前。
一個面容干癟的店小二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客官,路途乏累,快到里面坐坐,歇歇腳吧!
燃心側目一瞥,神光如炬,瞬間便洞悉了店小二的偽裝。
那癩皮大眼,長舌輕吐的模樣,哪里是什么小二,分明是一只蛤蟆精的幻化!
“這畜生法力低微,需要借助幻術才能迷惑世人,維持這間客棧的幻象法術,絕非它所能施展,幕后,有更強的妖魔作祟!”
燃心心念電轉,卻是不露聲色。這樣的小妖,于他而言,翻手便可鎮壓。
店小二依舊諂媚地笑著,“天色已是不早,客官今夜不妨就在此安頓下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燃心微微頷首,收斂了自身的氣息,隨著那蛤蟆精幻化的小二步入了客棧之中。
出乎他意料的是,客棧內部并非想象中的冷清寂寥。
放眼望去,大堂之內竟是熱鬧非凡。
二十余名旅客或坐或立,似乎以大堂的入口為界限,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派。
各色人等,各懷心事。
左側是一群粗獷的大漢,三五成群地圍坐在桌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高聲談笑,一派豪邁氣象。
而右側則是以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為首,其坐在八仙桌正對門位,剩下七人各自坐在自己的行囊旁。
一眼掃去都是些不值錢的貨物,棗,布段,魚肉蔬菜,看上去就是趕路的行商小販。
就在燃心踏入大堂的瞬間,原本喧鬧的氣氛驟然一靜。
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射向他,甚至有幾道隱晦的神識在他身上來回掃視。
“我還以為是對面那群袍子又來了幫手,沒想到卻是個誤打誤撞進來的野和尚!”
“哼,管他呢,等會兒一并解決了,咱們也能多添一道肉菜。”
竊竊私語聲中,大堂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談笑風生。
店小二似乎并未察覺到這些暗流涌動,他頗為自豪地介紹道:
“小師傅,您別看咱們這客棧地處偏僻,但在這方圓十里八鄉都是赫赫有名的。過往的商旅都會在此歇腳打尖。您今兒個算是來對了地方了。”
燃心聞言笑了笑,他從容地找了個空位坐下,然后吩咐店小二上一桌好酒好菜。
那店小二似乎智慧不高,并未察覺出任何異樣,應聲之后便轉身去了后廚張羅酒菜。
“這蛤蟆精剛剛開啟靈智不久,還未曾習得人類的知識。若是換做正常的人類小二,見到我一個和尚點酒菜,定然會心生疑惑。它卻是不懂這些。”
燃心心中暗嘆一聲,目光在四周掃過,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左邊的大漢都是妖魔所化,各個有著練氣境的實力。
而右邊的行商小販大多是淬體武者,不過那為首的中年胖商賈,倒是有著筑基初期實力。
若是雙方真的動起手來,妖魔這邊必然瞬間敗下陣。
“有意思,荒郊野外小客棧,匯聚了這么多人類高手。”
難不成都是斬妖除魔的俠士?或者說是某個道門正宗的弟子下山歷練?
不對,若是宗門子弟,起碼也得有練氣修為才下山吧。
燃心微微瞇起了眼睛,他施展出了破虛靈眸的神通,雙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即便不開天眼,亦能洞穿一些事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胖商賈的身上,只見他華袍之下隱藏著一件繡著精美花紋的白澤袍。
《大千世界》中有過繪畫,白澤袍乃是大唐鎮妖司武官所著。
燃心若有所悟,既然朝廷出手,那便沒自己什么事了。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自顧將禪杖依靠在桌邊。
此時,小二已經把酒菜端上,滿桌珍饈令人垂涎欲滴,燃心拿起筷子便開始品嘗起來。
“和尚,且慢——”
賣棗的小販剛想阻止,卻被胖商賈惡狠狠瞪了一眼,“怎么,酒肉和尚見的還少么?人家破戒關你什么事?!”
賣棗的連連稱是,點頭坐下,不過卻向著燃心投來憐憫的目光。
燃心自顧吃喝,全然不理會周圍人異樣眼神。
不過他注意到,有一道灼灼視線一直打量自己。
神識散出,只見一名紅衣女子,端坐窗邊位置。
她看上去十六七歲,五官精致如畫中人兒一般,眉宇間更透出一股英姿颯爽的氣質。
桌上一柄長劍靜靜地躺著,劍身閃爍著寒光,似乎與其主人一般冷艷而孤傲。
“阿彌陀佛,女施主,為何一直盯著貧僧。”
燃心抬頭,雙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