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卿從拋開外物的全神貫注中退出意識。
輕輕睜開一絲眼眸。
感覺就像剛出生的嬰兒第一次睜眼看世界那樣，帶著好奇和迷茫。
身體對外界的感知漸漸恢復。
“眼前的那抹紅是什么？”
“耳朵上傳來溫暖的觸感又是什么？”
徐如卿黔首輕抬，杏眼迷離。
她看到的是沈傾塵的清晰的下頜線，還有凸起喉結上那抹清晰醒目的鮮血標記。
“！”
呼吸吹打在臉上，男子氣息沖襲而來，徐如卿一下子驚慌失措。
無恥小賊！
你干什么！
可只見嘴形，卻不見聲音。
她對嗓子的控制還沒恢復。
沈傾塵站在身前，雙手輕輕捂住徐如卿的耳朵。
見她掙扎不休，把手稍微放開一點縫隙。
寂靜無聲的夜晚突然特別吵鬧，晚風呼嘯嗚咽，仿佛厲鬼咆哮怒吼。
原本的竹葉沙沙聲也好似刀劍交錯，發出亂糟糟的兵戈震鳴！
徐如卿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戰場，到處都是喊殺聲，叫吼聲，兵刃碰撞聲。
天昏地暗，恍惚不見真色。
好吵！
耳朵好疼！
徐如卿嬌軀顫抖，緊閉雙眼，好看的眉毛擠出一抹脆弱，緊緊抓住沈傾塵的手，不讓耳邊再有絲毫縫隙。
月色盈滿庭院，灑在兩人身上。
沈傾塵嘴角含笑，認認真真打量徐如卿。
第一次修行觀法都會有這樣的經歷，慢慢熟悉就好了。
他當年也和徐如卿一樣，對師姐幫自己捂耳朵的行為表示不解。
不過師姐可比他狠心，直接把手拿開，他當時人都傻了。
師姐一邊憋笑一邊重新幫他捂耳朵。
沈傾塵記得，那晚的月夜，也是如此皎潔清亮。
月光投下絲絲縷縷的廣寒之意，徐如卿的小臉比月光更涼。
沈傾塵略通醫術，和師姑學了幾手望聞問切。
他記得慕初妤說過，徐如卿體質有缺，受不得涼。
身為藥王之女，天下最該擁有藥琉璃之人，卻先天體質有缺。
想到江湖上關于藥王閣變故的諸多傳聞，沈傾塵不由得暗暗嘆息。
氣勁涌入掌心，灼灼熱流順著徐如卿的小耳朵向下，通渠四肢百骸，驅散寒意。
他知道這樣做治標不治本。
不過能讓眼前這個可憐丫頭舒服一點，也是極好的。
徐如卿察覺從耳朵處涌進來的熱流，暖洋洋的，睜開眸子，一眨不眨盯著沈傾塵的眼睛。
可能是長時間不眨眼的緣故，眼淚出來干活，濕潤一下眼圈。
“？！”
身體有些不對勁。
徐如卿心底剛剛有的一點感激之情驟然消退。
她發現自己的氣力在隨著熱流的涌入一點點封禁，沉眠。
水潤眸子里怒火中燒，雙手無力垂下，身子癱軟，別說站著，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倒進沈傾塵懷里。
“……”
“咳咳——！”
“那個……那什么，我說我不是故意的，徐姑娘信……信嗎？”
徐如卿：“……”
(▼皿▼#)
沈傾塵一直覺得自己的臉皮不薄，甚至可以說很厚。
不然也不會整天被女人喊‘無恥小賊’，‘小滑頭’，‘貪得無厭’，‘虛偽’……
直到現在，沈傾塵突然發現，自己的臉皮還不夠厚。
他竟然會因為尷尬而臉紅！
“徐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真的！”
“你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只是見你體質寒涼，晚上太陰之氣重，想給你緩解一下，反倒忘了自身勁氣的特性……”
“……”
無恥小賊！
我就不該相信你！
枉我還拜你為師，你這個登徒子！
“徐姑娘不說話，我就當做你原諒我的好心辦壞事了哈。”
“？？？”
誰原諒你這個無恥小賊了？？？
去死！！！
徐如卿在心里已經把沈傾塵戳成了篩子。
沈傾塵雙手依舊捂著徐如卿的耳朵，不能動。
只能挺起胸膛，略微傾腰，讓徐如卿結結實實靠在自己身上。
“算算時間，還得一盞茶的功夫，徐姑娘再堅持一下！”
“你也不想今晚的努力功虧一簣吧？”
什么？
還要一盞茶？
聞言，徐如卿在心里橫槍挑起沈傾塵，在地上狠狠摩擦！
無恥小賊！
去死！
去死！！
去死！！！
……
翠竹林，一處視野極其適合盯梢的隱蔽角落。
一紅一青兩道窈窕倩影鬼鬼祟祟露頭。
“紅玉姐，姑爺和徐如卿不是在練功嗎？怎么又抱在一起了？”
青禾捏著青翠裙擺，眼神橫波，蕩漾著艷羨。
把自己狠狠帶入徐如卿的視角，拂上袖子，露出雪白皓腕，點染畫筆開始描摹。
紅玉也站在畫板前，一手叉腰，一手落筆，隨口回答道：
“可能是練功出了岔子，你看徐如卿軟趴趴柔若無骨那樣兒，渾身氣血肯定已經亂作一團。”
“今晚明月高懸，海水漲潮。”
“世間萬般風景，唯有潮起潮落，需要仔細欣賞～”
紅玉眼里羨慕之色一點也不差青禾多少。
“紅玉姐，你都沒見過大海，怎么知道月亮會讓海水漲潮？”
青禾投來疑惑的眼神。
“誰說姐姐沒見過大海？”
紅玉畫筆點向不遠處的庭院，點向徐如卿。
“我族世居東海，漁業為生，我不會看錯，這就是漲潮！”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
青禾似懂非懂，又問道：“紅玉姐果然見多識廣，可既然是大海漲潮，我怎么沒看到海水啊？”
紅玉微微瞇起眼睛，筆鋒懸停，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此大海不是你小腦袋瓜里想的那個大海，而是氣血汪洋之海。”
“漲潮自然也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氣血汐潮。”
“一切潮起潮落，淋漓變化都發生在體內，當然看不到了。”
“哇哦～好神奇啊～”
青禾似懂非懂，好奇寶寶一樣追問道：“那要怎么才能看到呢？”
“青禾！”
紅玉突然板起俏臉，青蔥玉指戳戳青禾的小腦袋瓜。
“這可是武道中人難以啟齒的隱秘，你知道就可以了，還貪心不足蛇吞象想看？”
“要看回去對床上鏡子自己看去！”
青禾捂著小腦袋，不服氣地撅著小嘴。
嘀咕道：“既然是隱秘，紅玉姐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