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的燈燭下，慕初妤原本嚴肅時稍顯英氣的面容變得楚楚動人。

及肩的秀髮黑亮順滑，白皙的脖頸細長優(yōu)美，雙眸含羞，水汪汪地蕩漾著異彩。

鮮嫩的朱唇微啟，在那一身細如蚊吶的‘夫君’之后，兩頰像染了胭脂般緋紅，赤白相映，嬌潤如水。

隨著呼吸不斷起伏的天藍色睡袍飽滿挺拔，上面繡著的朱雀徐徐晃動，振翅欲飛。

似是有風憑空吹卷在閣樓，白日里散落出去的‘蒲公英’此刻竟是重新飄落在沈傾塵耳邊。

刺激耳朵里的絨毛，讓人忍不住伸手止癢，卻又強忍著讓它在那里停下，再停一會兒。

徐如卿目光落在晉王姐姐臉上，久久不愿挪開。

她從來沒見過，也沒想過晉王姐姐會有這種羞澀表情。

沈傾塵目不斜視，甚至強硬地板著臉，異常嚴肅道：

“既然娘子開口了，賬自然是得改改的。”

“不用掌股臀兒來抵賬了，徐姑娘刺我一槍，等徐姑娘傷勢痊愈，我回徐姑娘一槍，至于能不能躲過，就看徐姑娘的造化了。”

“徐姑娘放心，我從來沒學過槍，更是沒什么槍法可言。”

“這個賬，可能接受？”

“好！我接受！”

徐如卿生怕沈傾塵反悔一樣，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正如沈傾塵自己說的，一個從來沒學過槍的人，就算在她養(yǎng)傷這兩天廢寢忘食練槍又能怎樣？

月棍年刀一輩子槍這句話代代相傳至今，足矣說明槍道之難。

一兩天就想速成，根本不可能。

能學會最基礎的握槍舉槍就已經不錯了。

就算是軍隊里專為新兵配備的速成槍法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上陣。

“徐姑娘不再好好想想嗎？萬一躲不過……”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無恥小賊在打什么主意！”

“你休想借此再讓晉王姐姐叫你夫君來改賬！”

沈傾塵驚訝地看著徐如卿。

這都讓她看出來了？

自己意圖有那么明顯嗎？

“你……你今晚真打算住在這里嗎？”

徐如卿冷不丁問道。

“來都來了。”

沈傾塵非常自然的點頭，“而且這都快子時了，雨還這么大……”

“那我也不走了，也睡在晉王姐姐這。”

徐如卿同樣點頭，覺得這個理由同樣很適合自己。

說完自顧自打開柜子，取出備用被褥，在晉王姐姐床邊開始打地鋪。

“……”

“愣著做什么？給你。”

徐如卿又抱過來一床被子，扔給沈傾塵。

“我還以為今晚要睡房梁了呢。”

沈傾塵說著就向慕初妤的床邊走去。

“小賊，你想干嘛！”

徐如卿瞳孔地震，張開雙臂攔在床前。

“上床睡覺啊，床上這么空，有床不睡打地鋪？我可沒你那么傻。”

“不行！這是晉王姐姐的床，你怎么能上去？”

“可是她叫我夫君啊～”

“夫君上娘子的床，神仙來了也得站在我這邊！”

“！”

徐如卿如遭雷擊，語氣頓時不自信起來。

“你……你……無恥！”

“啊～我知道了，從一開始你就為了上床睡覺，對不對！”

“和晉王姐姐說什么改賬，就是引她叫你夫君，對不對！”

沈傾塵算是徹底看出來了，凡是涉及慕初妤的事情，徐如卿不僅敏感，而且異常的聰明。

原本的眼神，清澈中還透露出一點呆萌，現(xiàn)在則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一樣，閃爍著看透一切小九九的光芒。

沈傾塵辯駁道：“徐姑娘有這種想象天賦不如去茶館說書。”

“我堂堂衍月宮親傳弟子，上床睡覺還用得著使什么連環(huán)套？”

“我有那么腹黑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從一開始你就是個無恥小賊，怎么想你都不過分！”

眼見這倆人三句話不來又開始拌嘴吵架，慕初妤眼里的困倦一點沒剩下，只有滿滿的無奈。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爭了，雨天夜里濕重，地上涼，別染上風寒。”

“床這么大，一起上來吧。”

“晉王姐姐……”

“如卿，你的體質怎么受得了涼？別像小孩子一樣慪氣了，聽話。”

“哼！”

徐如卿狠狠刮了沈傾塵一眼。

沈傾塵躺在最里邊，徐如卿趴在他和慕初妤中間。

“無恥小賊，你要是半夜敢動手動腳。”

“我就——”

徐如卿撐起身子，剛要最后告誡一遍，可目光看到的是早已經睡著的側臉。

摘下赤紅道冠，頭發(fā)披散下來的無恥小賊，怎么感覺突然順眼了些？

“睡著了？”

慕初妤睜開眼睛，她現(xiàn)在半點睡意也無。

“嗯，睡得又快又死，一點防備沒有，真不知道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徐如卿最后又偷瞄了一眼，重新趴在枕頭上。

“下山這一路想來吃了不少苦，一直提心吊膽，害怕被女子搶親，也怕被那些龍陽之好的人劫色。”

“白天又從早折騰到晚，或是已經無心戒備。”

“又或是信任我們吧……”

“我八歲時就漂泊江湖，直到遇見晉王姐姐，世間才多了一個信任的人。

姐姐覺得，他會那么容易信我們嗎？”

說不定現(xiàn)在這幅睡著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暗地里偷偷聽我們說話。”

“試試不就知道了？”

慕初妤挪到徐如卿耳邊，耳語兩句。

“不行不行，他是晉王姐姐的夫婿，我怎么能喊他夫君，這算什么事嘛！”

徐如卿漲紅著臉。

“我才不會找如此厚顏無恥的小賊當夫君！”

“又沒讓你假戲真做，如卿怎么這么害羞？”

“姐姐自己叫就是了，為什么讓……讓我傳話……”

“因為現(xiàn)在是如卿離得更近啊。”

“……”

徐如卿感覺這句話有哪里不太對，想反駁，又反駁不出來。

晉王姐姐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確是她離得近。

徐如卿重新?lián)纹鹕碜樱蚶锬ゲ洌恢钡缴騼A塵耳邊才停下，耳垂紅彤彤幾欲滴血。

“夫君……睡著了嗎？”

略帶甜膩的熱氣吹進耳窩，沈傾塵仍舊呼呼睡著。

慕初妤嘴角忍不住喜意，展開云紗被，示意徐如卿也給沈傾塵蓋上，免得著涼。

沙沙沙……

屋外，春雨綿綿。

云紗下，兩女各懷心事。

聽著沈傾塵溫穩(wěn)悠長的呼吸聲，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安然。

這一天終于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