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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多半日勾留聞歌憶舊 增一宵夢寐移榻驚寒

丁二和在今天吃午飯的時候,家里會來了這么一位女客,這是想不到的事。自從脫離大家庭以來,仿佛記得沒有吃過這樣一餐舒服的飯,可以不用自己費一點兒心力,飯碗放在桌子上,扶起筷子就吃,覺得自己家里,真有這樣一位姑娘,那實在是個樂子。雖然家里多這樣一個人吃飯,不免加上一層負擔,可是一個小姑娘,又能吃多少。她若是愿意不走,把她留下來也好。因為如此想著,所以月容說上救濟院去的話,就沒有答復。

月容向他看看,見他吃著面,只是把筷子夾了兩三根面條子送到門牙下,一截一截地咬了吃,咬完了兩三根面條子,再挑兩三根面條子起來咬著,兩只眼睛全射在桌子中心那鹽水疙瘩絲的小碟子上。心里一轉念,是啦,人家家里,突然地來了一位逃跑的小姑娘,可擔著一份子干系。這事要讓自己師傅知道了,說不定要吃一場飛來的官司,還要落個拐帶二字,人家怎么不透著為難呢!人家顧著面子,一直不好意思說出口,叫客快點兒走,這也就不必去真等人家說出口來,自己知趣一點兒,就說出來吧。于是掉轉臉,對了上座的丁老太道:“您這份兒恩情,我現在是個逃難的孩子,也沒法子報答,將來我有個出頭之日,一定到您府上來,給您磕頭?!倍±咸畔驴曜?,順了桌沿,將手摸著過來,摸到了月容的手胳臂,就輕輕地拍著道:“好孩子,你不要說這樣的話。為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彼此幫忙,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我們這樣小小地幫你一點兒忙,算得了什么,將來也許有我們求到你府上的時候,你多照顧我們一點兒就是了。”二和覺得母親這種話,勸人家勸得有些不對勁,便端起手上的面碗,連湯帶面,稀里呼嚕,一陣喝了下去。月容看到,連忙將筷子和碗同時放下,站了起來,笑道:“還有面啦,我去給你盛一點兒?!倍偷溃骸帮柪?,勞你駕?!痹氯菡驹谧雷咏沁?,對他望著,微笑一笑道:“在外面忙了這樣一天,飯又晚了,再吃一點兒。”二和看了她這樣子,倒不好拒絕,因笑道:“也好,我幫著你,一塊來下面吧?!闭f著,同走到屋檐下來。月容捧了他的碗,放在小桌上,還在抽屜里找出了一張小報,將空碗蓋上。二和退后兩步,兩手互相搓著,望了她微笑道:“姑娘,你做事真細心,把空碗放在這里一會子,還怕吹了灰塵進去?!痹氯菪Φ溃骸白屇阋娦Γ易孕【妥屓思夷フ鄣??!彼诶镎f著話,把砧板一塊濕面,趕忙地搓搓挪挪,抻起面來,還回轉頭來向二和微笑道:“下抻面總要現抻,一面抻著,一面向鍋里下去,若是抻好放在這里等著,就差味兒?!倍偷溃骸叭松倏梢?,人多,抻面的人可得累死?!痹氯菪Φ溃骸盁o論什么,全是一個習慣,我在師傅家里,就常常給他們一家人抻面。累死我倒不怕,就是別讓我受氣?!闭f著,微微嘆了一口氣,垂下頭去。

二和看了人家這一副情形,只好把兩手挽在身后,來回地在院子里徘徊著。月容手腳敏捷地煮好一碗面,滿滿地盛著,剛待伸手來端碗,二和口里說了一聲不敢當,人就搶過來,把碗端了去。放到屋里桌子上以后,看到月容碗里只剩了小半碗面了,這就整大夾子地挑了面條子,向她碗里撥了去。月容笑嘻嘻的,跳著跑進屋子來,將手抓住了他的筷子,笑道:“我早就夠啦。”丁老太道:“你在我們家吃一頓飯,還是你自個兒動手,若是不讓你吃飽,我們心里也過得去嗎?”二和笑道:“若是這樣子請客,咱們家雖窮,就是請個周年半載,也還請得起?!倍±咸溃骸罢娴模屓思姨嬖蹅兠α舜蟀胩欤矝]讓人家好吃好喝一頓?!痹氯莸溃骸岸≌乒駧臀乙稽c兒忙,把我送到救濟院,弄一碗長久的飯吃,那也就得啦。”丁老太道:“二和,你瞧,這位姑娘,只惦記著到救濟院去,你快點兒吃飯,吃完了飯,你就趕著車子把人家送了去吧。”月容本是坐在旁邊,低了頭吃飯的,聽了這話以后,立刻放了筷子、碗,站起來,向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笑道:“丁掌柜,我這里先謝謝你了?!倍鸵仓坏梅帕丝曜?、碗,站將起來,因向她道:“這點兒小事,你放心得了,我馬上送你去。不但是送你去,而且我還要保你的險,那救濟院里是準收?!痹氯萋犝f,又向他勾了一勾頭。二和心里,這就連轉了兩個念頭,說送人家到救濟院去,是自己出的主意,現在不到半點鐘,那可轉不過口來。再說瞧她這樣子,那是非常愿意到救濟院去,自己又怎好去絕了人家的指望呢!如此想著,就對她道:“好的,姑娘,你自己舀一盆水,洗把臉,喝一口水,我到外面套車去。”他說著,把面碗放下了,自到門外去套車。

還不曾出得院子呢,有人叫了進來道:“二哥,在家啦?買賣來了?!倍涂磿r,是同行陳麻子,他家相距不遠,就在本胡同口上。二和道:“家里喝碗水?!标惵樽诱驹谠鹤又行乃闹芸戳艘豢?,答道:“呵,你這院子里開光啦,你真是里外忙?!倍鸵娝槟樕系膬蓮埍∑?,一連串地說著,這倒不好讓他進屋子去,便道:“多謝你的好意,既是有生意,就別耽誤了,上哪兒呀?”陳麻子道:“就是這胡同外面那座大紅門里面,他們要兩輛馬車,游三貝子花園去?!倍偷溃骸俺鐾獬抢玻裁磿r候回來?”陳麻子道:“有一點鐘,向坐車的主兒要一個鐘頭的錢,你怕什么,走吧?!彼f了這話,挽住二和的手臂就向外拉。二和被他拉到大門外,笑道:“我丟了帽子沒拿,你等一會兒。”說著,向院子里跑了進去。走到屋子里,見到月容正在揩抹桌子,于是低聲向她道:“這可對不起,我有一趟城外的買賣,立刻要走?!痹氯菪Φ溃骸罢乒竦?,你自便罷,我在你府上等著,你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再送我?!倍±咸溃骸拔蚁攘糁@姑娘談談。”二和怕陳麻子進來,在墻壁釘子上取下了自己的破呢帽子,匆匆地就跑出門去。

陳麻子所告訴他的話,倒不是假的,果然,是一趟出城的生意。在路上心里也就想著,這件事,也不忙在今日這一天,只要生意上多掙幾個錢,明日早上,就耽擱一早也沒關系,于是定下心,把這一趟生意做完。不想這幾位游客,偏是興致甚好,一直游到下午七點鐘,才到家。

二和趕著馬車回來,已是滿天星斗。自己也是著急于要看看月容還在這里沒有,下車也來不及牽馬進棚子里去,手上拿了馬鞭子,悄悄地走到院子里來。只見屋檐子微微地抽出一叢泥爐子里的火焰,雖是黑沉沉的,顯著院子里寬敞了許多,這就想到今日上午,月容收拾院子的這一番功勞不能夠忘記。外面屋子里也沒點燈,只是里面房間里,有一些渾黃的燈光,隔了玻璃窗向外透露著,于是緩緩地走到廊檐下來,聽她們說什么呢。這就有一種細微的歌聲,送到耳朵里來,這詞句聽得很清楚,乃是“老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正是自己所愛聽的一段《霸王別姬》。這就不肯作聲,靜靜兒地向下聽著這一段唱腔,不但是好聽,而且還十分耳熟,直等這一段南梆子唱完了,接著又是一段嘴唱的胡琴聲,滴咯滴咯兒隆,隆咯隆咯兒咚,這豈不是《夜深沉》?在唱著胡琴腔的時候,同時有木板的碰擊聲,似乎是按著拍子,有人在那里用手指打桌沿。直等這一套胡琴聲唱完了,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突然叫起來道:“哦,唱得真好!”隨著這句話,就一腳跨進屋門來。只在這時,卻看到一個人影子,由桌子邊站了走來,暗影里也看得清楚,正是王月容,便笑道:“哦,王姑娘,你還會唱戲?”她道:“不瞞你說,我現在是無家可歸的人,逃出了天羅地網,不受人家管了,心里一痛快,不知不覺地就唱了起來了。你們老太太身上有點兒不舒服,早睡著了,我一個人坐在這里,怪無聊的,隨便哼兩句,讓你聽著笑話。”她口里說著話,擦了火柴,就把桌子上一盞煤油燈給點著了。

二和在燈光一閃的時候,看到那嬌小的身材,這讓他想起星光下一段舊事,便問道:“姑娘,你是怎么會唱戲?你學過這玩意兒的嗎?”她在桌子邊站著避了燈光,不由得低下頭去。二和看到桌上有茶壺,自己覺得把話問得太孟浪了,于是搭訕著斟茶喝。人家是一位客呢,又不便自己喝了倒不理會客人,于是也倒了一杯,悄悄地送到她面前桌子角上。她看到就明白了,向他笑著一點頭道:“勞駕了?!倍鸵惶值溃骸拔矣浧饋砹?,一點兒沒有錯!夏天,你在我們院子里唱過一晚戲,你唱得真好,我永遠記得。不想咱們成了朋友了,想不到,想不到!”說得高興了,兩只手掌互相撐著,微扛了肩膀,有說不出來的那一種快樂似的,只管嘻嘻兒地笑,月容臊得耳根子也紅了,只是低了頭,將一只手去慢慢地撫摸著桌沿。二和這才看出來了,人家很不好意思,因此住了笑容,很沉著地對她道:“這要什么緊,我們趕馬車是糊嘴,你賣唱也是糊嘴,又有什么不能對人說的!”她這才低聲答道:“我不敢告訴你是學什么,就為的是這個。丁掌柜的,你明天把我送到救濟院里去,可別說出來,我覺得真是怪寒磣的?!倍投肆艘粡埛降首釉诜块T口放下,然后又端了那杯茶,朝著她慢慢兒地喝。她忽然身子掉正過來,向二和望著,沉住了顏色道:“丁掌柜……”說著這話,突然地把話止住,而且將頭低下去。

二和雖然不敢正眼地望著她,可是這話也不能不回答她,因之手上捧著茶碗,慢慢兒地向嘴里送著,緩緩地道:“那沒什么要緊,我答應了你的事,遲早總得替你辦?!痹氯莸溃骸安皇悄窃?,你想不到我是一個賣唱的人吧?”二和見她兩手反撐了桌子,背著燈光看了自己的鞋尖,那就夠難為情的了,便站起來道:“倒是沒有想到??墒堑任抑懒四闶且粋€賣唱的,我可喜出望外。因為你那天在我們這院子里唱過一回之后,我們這院子里人,全都成了戲迷了??墒俏覀冇譀]有那么些個錢,可以天天叫唱曲兒的到家里來,所以當你們這一班拉著彈著,由胡同里過去的時候,我就老是跟了他們走,有時候還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你唱的聲音,我是聽得很熟,可是我還沒瞧見過你長得是個什么樣子。”月容本就低著頭的了,聽著這話,不覺噗嗤一聲笑著,將頭扭了過去。二和見她這樣不好意思,更覺得心里有些蕩漾起來,拿起桌上的茶壺,又自斟了一杯茶,站在桌子角上喝了。那月容始終把臉朝了那邊,也不掉過來,這樣,彼此寂然地對立著,約莫有六七分鐘。

丁老太在里面屋子床上翻了兩個身,嘴里哼哼有聲,二和這才發言道:“媽,你又不舒服啦?”隨著這話,他就走了進去。月容一人在外面屋子里,就靠了桌子角坐下,也是這一天實在是疲勞了,不知不覺地就伏在桌子角上閉眼稍微休息一下。朦朧中覺得這桌子搖撼了一陣,便抬頭向前面看著。二和已是將兩條板凳架了一塊板子橫在堂屋中間,板子上鋪了一床薄被。月容站起來,打了兩個呵欠,立刻將嘴掩住,笑道:“又要勞你的駕,我自己會來鋪床?!倍偷溃骸安唬@是我搭的鋪。你一位大姑娘家,怎好讓你住在外面屋里睡,你別瞧我家窮,還有一張大銅床呢?!痹氯莸溃骸跋騺矶≌乒裨谀膬核??”二和道:“你不瞧見屋子里有一張小土炕嗎?我向來就睡在那兒?!痹氯莸溃骸鞍涯憔镜竭@外邊屋子里來,倒怪不好意思的。”二和道:“這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反正我不能讓客人在家里熬一宿?!痹氯莸溃骸袄咸騺硪蝗怂诖采系?,今晚上又不太舒服,我怎好去打攪她,我在炕上睡吧?!倍偷溃骸斑@可以聽你的便?!闭f著,舉起兩只手,連連打了兩個呵欠。月容抬起一只手來,理著自己的鬢發,因道:“你為我受累了一天,這會子該休息了,我這就進房去了?!倍偷溃骸袄锩嫖葑永?,請你別熄燈。桌上有一壺茶,是拿一件大棉襖包著的,假如半夜里我們老太太要喝茶,請你倒一杯給她喝,別的也沒有什么可說的了,你睡吧?!痹氯蓦m然覺得他最后兩句話,是有點兒贅余,但是自己要睡,人家也就睡,不便多問,自進里屋,掩上屋門睡了。

二和這方搭床的板子,正是屋子里開向院子里的屋門,現在睡下了,屋子門可就不能關上。將一床被半疊半蓋地躺著,沒有枕頭,只好脫下身上的衣服,做了一個大棉布卷塞在墊被的下面,把頭枕著。這一天,早上把東北城跑了一個來回,晚上又把西北城跑了一個來回,也就相當疲倦。何況為了月容,心里頭老是有一種說不出所以然的牽掛,總覺得安置沒有十分妥當,做什么事也有些仿仿佛佛的。這時頭靠了那個卷的衣包,眼對了里面房門望著,他心里就在那時想著,假使自己有一天發了財,把這間房當了新房,那就不枉這一生了。不過像王姑娘這分人才,要她做新娘子,也不能太委屈了,必得大大地熱鬧一下子。

心里這樣想著,眼面前可站著一位新娘子,身上穿了紅色的長衣,披了水紅色的喜紗,向人微微地一笑。耳邊下兀自有音樂響著,但是卜卜嗆嗆的,卻有些不成腔調。這就忘記了自己是新郎,也禁不住發脾氣喊起來:“為什么音樂隊這樣開玩笑。”不想這一聲嚷著,自己也醒過來了,是墻外面有敲更的經過,是那更梆同更鑼響著。于是轉了一個身朝里睡著,心里也正責罵自己,未免太不爭氣,家里來一位女客,立刻就想把人家當新娘子。可是月容倒很贊成這個辦法,對他道:“你不要送我上救濟院,我們逃跑吧?!闭f著就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趕,兩個人拼命地跑,后來索性牽了月容的手跑。所跑的正是一條荒僻的大街,刮著大風,飛著雪花,吹得人身上冷水浸了一樣,尤其是自己的脊梁上直涼透了肺腑,站著定了定神,自己并沒有站著,卻是躺在門板上。那院子里的風,呼呼地向屋子里面灌,吹得脊梁上猶如冷水澆過,所以把人又驚醒了,于是一個翻身坐起來,定了一定神。今天晚上,怎么老是做夢?這可有些怪了。記得桌上還放下了一盒煙卷的,這就走過去向桌面上摸索著。

不知道怎么當的一聲,把桌上一只茶杯子給撞翻了,自己啊喲了一聲。接著便是咿呀一聲,原來房門開了,閃出一線燈光來,月容可就手扶了房門,在那里站著。二和道:“你還沒睡著嗎?準是認床?!痹氯菪Φ溃骸拔覀兪鞘裁疵?,還認床啦?我想你在外面屋子里躺著,忘了關門,仔細著了涼。我把你擠到外面來,怪難為情的,可是你老太太睡著了,我又不便叫你?!彼f著話,就抱了一床小被出來,放到板子上。二和也摸著了火柴,把桌上的燈點了,見她睡眼蒙眬的,蓬亂著一頭頭發,衣服單單的,又有幾個破眼,直露出白肉來。在燈下看到她這種樣子,心里未免動蕩了幾下。月容見他望著,低了頭,就走進房去,兩手要關上房門的時候,還在房門縫里,同二和連連點了幾點頭,然后在她微笑的當中,將門縫合上,兩個人就在門內外隔開了。二和當時拿了火柴盒在手,一句什么話也說不出,這時門合上了,才道:“喂,王家大姑娘,你把被給我了,你就別在炕上睡了?!痹氯莸溃骸拔抑懒?。掌柜的,你可把門掩上一點兒,別吹了風?!倍痛饝艘宦暎圆粱鸪橹鵁煛6±咸人粤藥茁?,隔了屋子叫道:“二和你還沒睡啦?”二和道:“我剛醒,抽一支煙卷就睡。您好一點兒了嗎?”丁老太道:“好些了,多謝這位王家姑娘,給我倒了兩遍茶。別攪和人家了,讓人家好好地睡一會兒吧?!倍挽o靜地抽完了那支煙,將兩床被一墊一蓋,卻是睡得舒服一點兒,心里也就想著:可別胡思亂想了,明天一早就得起來套車,送她上救濟院去。好好地睡一覺吧,只要把她送走,自己心事就安定下來了,睡吧。這樣決定了,口里數著一二三四,一直數到四百數十,這就有點兒數目不清。

直等這耳朵下聽到呼呼的風聲,起來一看,天色大亮,那鄰院的樹葉子被風吹著,只管在半空里打旋轉,抬頭看看天色,陰沉沉的。這也就來不及做什么想頭,到院子里馬棚子里去,把馬牽出來,將車套好。一回頭,月容把頭發梳得溜光,臉上還抹了一層胭脂,脅下又夾了一個小布包袱。二和道:“你還帶著什么啦?”月容道:“這是你送我的一點兒東西,我帶去做紀念品。”二和也就仿佛著曾送過她一點兒東西,便點頭道:“你記得我就好。你到院子里去以后,我還可以讓我們老太太常常去瞧你?!痹氯莸土祟^沒作聲,自開了車門子,就鉆了進去。二和道:“姑娘你也真心急,我車子還沒有套好呢。就算我車子套好了,你到大門外去上車也不遲?!痹氯莸溃骸澳阃饷嬖鹤永锝址欢?,我不愿意同他們見面,你快一點兒走吧。”二和一聽這話,覺得這個人太狠心,母子兩個人這樣款待她。她竟是一點兒留戀之心沒有。一賭氣,拿著馬鞭子,就跳上車去,口里喝了一聲道:“畜生快走!”那馬似乎也生了氣,四蹄掀起,向前直奔,就要把這位剛脫樊籠的小鳥又要送進鳥籠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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