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身佛像足有百十丈高，兩幅面孔，一張慈眉含笑，一張怒目噬人。

六對巨大手臂各持法器，舞動之間，虎虎生風。

“轟！”

佛像徑直砸落在幽云二州中間一片寬廣平原之上，宛如一座小山，又似滅世羅漢金剛。

“爾等不識佛法，當入無間煉獄！”

佛像兩面同時張口，兩道聲音同時響徹云霄，一道威嚴肅穆，一道溫潤素雅，交織一起，確顯得萬分詭異恐怖。

“勝，勝哥，這是什么鬼東西！”

“我也不知，只看修為，怕是接近真仙了。”

孫勝安排山寨遺部收斂李哲，自己趕忙騰云駕霧，同褚守心匯合。

“真，真仙？怎么可能！”

“此方詭異造物，應當是佛門百多年前留的暗手，明面上不違背‘絕地天通’。”

兩座佛陀佛陀，勾連嚴莊、史思明二人性命魂靈，好不容易破毀滅絕，原來還有這等后手。

一時之間，孫勝也只覺荊榛滿目。

“胖子，我先去探探底，你帶領軍馬支援我。”

定住心神，孫勝明白事到如今已不可能善了，若放任兩面佛像不管，幽云輪回終不得解不說，怕是當下百姓都會被盡數誅滅。

反正對佛教來說，不過是畜牧造物。

開啟法相，飛身上前。

見佛像一只手持錘打來，孫勝趕忙向上躍起。

又得另只手抓金剛杵攻伐而來，孫勝躲閃不及，只端起金箍棒向上一頂。

只覺得棒上傳來擎天巨力，身體再難控制得住，直直栽向地面，砸得是頭暈眼花。

“神仙巔峰。”孫勝爬出深坑，虎口仍在顫抖不止。

這尊兩面邪像雖是未達真仙，卻是實體臨世，比起長安那道云端虛影佛力更甚。

孫勝緊縮眉頭，駕起流云，環繞邪像四周，一面躲閃，以免尋求破綻。

僵持間，褚守心的支援終于來到——

“咚~嘭~”

“咚~嘭~”

“咚~嘭~”

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邪像身軀、手臂、面上炸出朵朵塵煙。

長安有意收回幽云道統，自然再三準備，褚守心只是探路先鋒，真正的兵權由涼州統帥褚行禮執掌。

作為胖子親叔，褚行禮不僅接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整備軍馬馳援，更是帶上了大唐護國重器：仙工靈炮。

這三十六尊靈炮得傳自天庭秘術，以“神幣”驅使。

且不說令人瞠目結舌的造價，單是一輪齊射，便稱得上：“靈炮一響，黃金萬兩！”

所幸仙工玄妙，靈炮威力當真強橫。

硬生生擊得邪像金身崩裂，發出憤怒嘶吼之聲。

孫勝眼見靈炮止住邪像攻勢，趁機呼出擎天巨棒，一把砸在邪像頭頂。

金石相碰，火花迸出。

借著反震之力，孫勝向后一躍，再次躲開邪像劈來的戒刀。

只見邪像頭頂崩出蛛網裂紋，自額頭一路曼延至鼻梁，黑色泥血于裂縫中噴涌而出，開戰許久，終于是傷及邪像。

褚行禮看準時機，趕忙調轉炮口，對著邪像頭上新傷轟出一輪仙工炮彈。

一陣硝煙過后，

血魔一張面孔竟是破碎開來，定睛一看，端是駭人。

——內里正是幽云州千百年來拘束的無數冤魂惡靈。

冤魂上印刻的“卍”字佛印光芒閃耀，眨眼間又將邪像臉龐復原如初，又是那般慈眉善目。

原來，這尊邪像才是拘束幽云魂靈的最終造物！

幽州嚴莊尸解復原，云州金剛肉尸，人面冤魂鬼……都是為了這尊雙面邪像的試驗作法。

這就是佛？

……

孫勝落回軍陣，拉過褚守心。

“胖子，等下請你叔叔持續向邪像胸口開炮。”

“可以是可以，但是勝哥，你也見邪像構造，靈炮怕難滅此獠呀。”

安撫下褚守心，只說是自有計較。

孫勝又騰身而起，張開天眼，洞察邪像脈絡氣息。

褚行禮一時間也的確無甚手段，在親侄跳腳保證之下，也就坡下驢，號令軍馬，集中火力猛擊邪像胸口。

“南無阿彌陀佛，佛法無邊，佛身不滅。”

“爾等，蚍蜉撼樹耳。”

“哈哈哈。”

耳聽著邪像獰笑，孫勝瞅準時機，卻是散去不滅法相，舉起金箍棒。

待靈炮將邪像胸前“卍”字轟出道道裂痕，孫勝猛然擊破金身，沖進邪像體內。

此舉當真出乎意料。

下方眾人驚駭萬分，褚守心更是失聲叫喊。

就連邪像也頓停片刻，但隨后又是厲聲嗤笑：

“道以為甚么大圣，也是只蠢猴子。”

“億萬魂靈皆負吾身，勾連輪回，大道磨礪。”

“正叫你，魂飛魄散！”

……

虛無彌間，方位混亂。

邪像體內如若自成空間，無身識，無耳識，無靈識，只有萬鬼啃噬。

艱難地撐起不滅法相，孫勝只感覺無窮無盡地冤魂向他撕咬而來，硬生生壓得十丈不滅相僅存覆蓋周身的法力。

在厲鬼沖擊之下，法身逐漸裂開細紋，孫勝自知最多不過三刻鐘，法身碎裂時，縱然他天仙之軀也將隕落此間。

但，他敢沖進邪像金身，絕非魯莽失智。

剛剛纏斗之中，他發現邪像體內維系冤魂，串聯生死大道的，正是此行關鍵目的——

大圣遺寶！

……

幽云天地間，邪像逞兇惡。

褚行禮看得邪像將孫勝吞噬入內，只覺得萬念俱灰，怕是難應長安兵令。

但大唐軍將，有死無退，隨即將瘋狂掙扎的褚守心抓起，一擊打暈，丟到后排一匹空馬背上。

“守心，褚家今天死一個人足矣！”

說罷，褚行禮提起精鋼馬槊，勒住韁繩，欲率騎馬向邪像作最后沖鋒！

“喀嚓”

突然，褚行禮眼見邪像僵挺住巨大身軀，額頭上竟然憑空裂開數道深刻痕跡。

裂紋越來越多，不斷加深，終于是迸裂開來，落下片片金身碎片。

一道金光覆映的身影從邪像額頭飛射而出。

正是孫勝！

左手摸了摸后腦勺，在褚行禮視野之外，一根華光閃耀的纖細毫毛藏于秀發之中。

孫勝忍不住欣喜若狂，前來幽云折騰數月，險象環生，終于得償所愿。

大圣救命毫毛，內涵生死輪轉之力。

邪像以此為依憑，化冤魂鬼氣，回復金像身，這才難以擊破。

孫勝以天眼通識，尋找大圣共鳴氣息，終于在其體內尋到，這根大圣救命毫毛！

大圣遺寶似辨識得孫勝，剛一入手，瞬間化作靈明，直系于孫勝后腦勺上。

先平復下激動之情，孫勝冷冷地看向如山般的邪像：

“佛，也當入輪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