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門口。

偷偷望著那些背縛長布棍、行走間竟然能一言不發、氣勢顯然不同于尋常百姓的青壯，靜虛不由感到一絲緊張。

“師叔，似乎是練家子。”

愚術目光銳利，掃了一眼那些人的鞋子，淡淡地說：“看鞋，是川人。”

他向來話不多，點了一句就不愿多講。

見那隊川人消失在城門內，靜虛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師叔，他們會不會就是之前在武昌放火的那群川人？”

當時奉沖慎監院之命下山，傳揚“玉面劍俠”俠名的三組人中，愚術和靜虛兩人選了往南的路線。

行至武昌之時，他們聽聞福威鏢局被焚，但查問后發現除了鏢局的老門房外，并無尋常百姓喪生火海，因此沒有深究。

然而附近百姓的供述，讓他們對“一群在起火前離去的川人”產生了懷疑，因此靜虛才有如此一問。

愚術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有可能，畢竟這里有鏢局的總號。”

靜虛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繼續問道：“師叔，武昌和九江的人或許還能躲，但總號的人總歸不能一直躲著吧？我們待會兒要不要去看看？”

“也好。”愚術沉吟片刻，難得地多說了一句，“那就先看看情況再說。”

兩人牽著馬，隨著進城的百姓涌入城內，眼前的景象讓他們不禁愣住了。

看著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行人，靜虛嘆道：“師叔，人好多啊！”

“城不大，人這么多，確實奇怪。”

愚術皺了皺眉，心中暗自思量，“走吧，先去找個地方吃飯，順便打聽打聽情況。”

兩人牽著馬隨意選了個方向，隨著人群緩緩前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家酒樓門口，當即拍板就在此處用飯。

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兩人一邊等著面條上桌，一邊低聲討論著接下來的計劃。

突然，他們注意到遠處沿街披紅掛彩，似乎是在辦什么大喜事。

“滿街披紅，好大的排場！”

兩人心中暗自吃驚，正猜測著這家會不會是為富不仁之輩，鄰桌的談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周老四，那福威鏢局張燈結彩，是不是林總鏢頭想開了，準備要納妾啦？”先出聲那人聲音很大，話語中帶著幾分戲謔。

“蘇兄，你這嘴啊，還是這么損。”

另一個人嘿嘿一笑，語氣中透露著得意：“這事兒城里都傳遍了，不過你老兄剛回來，搞不清楚也不奇怪，且聽我慢慢道來——”

被稱為蘇兄的人催促道：“周老四你少賣關子，快些說吧！”

周老四“嘖兒”的呷了口酒，這才繼續說道：“我聽福威鏢局的趟子手說，林總鏢頭老驥伏櫪，父子二人要一同拜師，林府搞這么大的排場，自然是在辦拜師禮了！”

那姓蘇的漢子咦了一聲，不解問道：“周老四，你這話莫不是在騙我？林總鏢頭家傳《辟邪劍法》，那也是大大的有名。

再說林總鏢頭的岳家，更是洛陽豪強金刀門。自己不教兒子也就罷了，請岳家代為管教也不錯，用得著另尋名師嗎？”

周老四砰地將杯子一跺，慢條斯理的分析道：“話可不是這么說，林總鏢頭岳家雖是洛陽豪強，但福威鏢局分號遍布十省之多，怎么也比金刀門強了些。

林總鏢頭只有一個兒子，百年之后這些生意，還不是只能交給少鏢頭林公子？只靠金刀門那幾下子，哪里照管得住這偌大家業？”

武當二人聽在耳里，忍不住暗暗點頭。

金刀無敵王元霸的名號，他們也不是沒聽過，知道此人交游廣闊、人面也廣，但手上功夫嘛......那就不好說了。

忽而，隔壁桌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周老四，你在這磨牙許久，到底知不知道林家父子的師傅是何方神圣？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話音剛落，周遭食客頓時哄笑起來，不過倒也知道厲害，笑聲并不張揚。

那周老四冷哼一聲，傲然道：“我自然是知道，少鏢頭拜的師傅姓方，雙名云華，這位方大俠乃是華山派高手，在陜西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至于林總鏢頭，他老人家拜的師傅更為了得，乃是聞名武林的華山派掌門，江湖人稱‘君子劍’的岳先生，也是那位方大俠的師傅。”

周老四說到此處，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羨慕之色，壓低聲音繼續道：“我聽聞，林家為能順利拜入華山派，拜師禮足足準備了十大車，少說只怕有上萬兩銀子。”

“林家富了幾十年，家中早就賺下金山銀海，拜師禮上萬兩也沒什么稀奇的，不過父子拜在一個門派卻是件稀罕事。”

那姓蘇的漢子聞言，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不禁提高聲調言道：“不知哪一天是正禮，有沒有朋友帶我去見見世面？”

周老四又是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說：“正禮就在今天正午。對了，從今天晌午到大后天，林家連開三天流水宴，隨便吃隨便喝，待會兒大伙兒一起去捧個場如何？”

姓蘇的漢子連忙奉承道：“周兄弟消息果然靈通，這頓飯我請了，到時候勞駕帶我同去。”

此時，隔壁桌有人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這位蘇老哥，就你問的這些事，林府門口紅紙黑字寫的一清二楚，你但凡去看一眼，也好過沒頭蒼蠅般問......”

“師叔，真是方......”

靜虛低聲問道：“現在就去看看？”

“好。”

愚術輕輕點頭，心中卻已有了計較。

自己雖是聽師叔之命行事，但這些天也幫了那位姓方的不少忙，確是該見見這位正主了。

“諸位大爺，借光借光，雞湯面來啦！”

小二的吆喝聲適時響起，打斷了愚術的思緒，二人匆匆吃完面，便拉著馬兒快步向福威鏢局走去。

福威鏢局大門正對的西門大街，此時正是一派繁忙景象。林府的家丁、鏢局的趟子手進進出出，忙著將一張張方桌擺到街上，為接下來的流水席做準備。

鏢局大門左側，貼著一張斗大的紅榜，紅紙上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字。

愚術和靜虛湊近去看，突然，一個腳穿麻鞋的男子低著頭，急匆匆地離開了人群。

“又是川人......”

靜虛低聲嘀咕了一句，隨即回頭看起紅榜來。

片刻之后，他猛地一驚，抬頭看向愚術：“師叔，上面說林震南拜了華山派的岳掌門為師，難道岳掌門也來福州了？”

愚術有些拿不準，心中也是一陣疑惑，實在想不通華山派、川人、福威鏢局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又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他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既然想不通，那就直接去看去問。

隨即沉聲道：“等賓客上門了，咱們就進去看看。福威鏢局不算什么，但華山派岳掌門的面子要給。”

“那咱們用什么身份？”靜虛興奮地問，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武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