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殺人，我好像都沒這么緊張。

岳靈珊心中默默想道。

此時此刻，她只覺耳畔蜂鳴，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師兄會怎么介紹我......

她剛生出這個想法，便聽方云華緩緩說道：“我師妹姓岳，若是江湖朋友提到‘碧水芙蓉’岳女俠，便是說的我師妹。”

眾人轉頭看去，隨即下意識點點頭，臉上也露出一副“名不虛傳”的表情。

卻見岳靈珊身著一襲淡綠衣裙，白皙面龐略帶紅霞，恰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嬌花，俏生生立在碧水之中。

碧水芙蓉。

果然，人如其名。

“諸位——”

一見幾人眼神，方云華心領神會，立刻嚴肅說道：“諸位可不要弄錯了，我師妹雅號中的‘芙蓉’，并非單說她‘人比桃花艷、玉面似芙蓉’。

主要還是贊她品行高潔、出淤泥而不染，眼里容不得半點不義之事，大家千萬不可以貌取人。”

鏢局幾人又一疊聲應是，紛紛向岳靈珊見禮，不要錢的馬屁、虧本價的好話說了幾籮筐。

林震南卻是在猜測，也不知這位“碧水芙蓉”岳女俠，和“君子劍”岳先生到底是什么關系。

“岳女俠真是年輕有為。”

林夫人忍不住湊近了些，眼中盡是羨慕：“岳女俠小小年紀，竟能闖出偌大名號，真是羨煞旁人。要是平之這不成器的能有姑娘一半本事，小婦人就是立刻死，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夫人謬贊了。”

岳女俠小臉緊繃，既想給人一種“這種場面我常經歷”的感覺，又想表現出師門長輩的成熟穩重。

她覷了一眼林平之，仔細回憶著母親的神態表情、言談舉止。

這才淡然的說：“林夫人，這孩子細皮嫩肉的，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可不像練武的胚子。”

“岳女俠放心。”

林夫人一把薅過林平之，連忙幫兒子作下保證：“平之長得是秀氣了些，但真做事卻十分刻苦用心。以后若是這孩子不用功，恩公又沒時間管教，岳女俠只管收拾就是，小婦人保管歡喜。”

“夫人這么說，那我就放心了。”

岳靈珊拿著長輩的端莊派頭，慈祥的看向林平之：“以后要刻苦修煉，也免得讓人笑話是銀樣镴槍頭，可記住了？”

“平之記得了。”

林平之嗯了一聲，心情很是有些郁悶。

等大家吹捧完畢，方云華又自我介紹道：“至于本人，秋云春華，就是我，方云華。”

眾人又是一陣寒暄，你一句久仰久仰，他一句幸會幸會，場面再次熱絡起來。

見幾人這副模樣，林平之大著膽子湊上去，對岳靈珊小聲問道：“岳師——”

“我華山派屬道門，你就叫我師叔便是。”岳靈珊拿腔拿調解釋了一句，又拿眼神示意對方繼續說。

“岳師叔。”

林平之接著說：“方......師傅，他好像忘了介紹自己了。”

岳靈珊微微一怔，一時犯起了難。

師兄又沒外號，我這該怎么介紹？

紫霞神功的覬覦者，嵩山派殺手，武當監院同謀，魔教之敵，給秘籍就要、不給就搶的華山派另類？

她沉思片刻，最終還是使出拖字訣。

“平之啊，那個，我師兄的外號，嗯，以后有機會，你會知道的。不過在華山派，你師傅雖在同輩行八，但武功卻僅次于你太師傅、太師母。”

說著說著，做長輩的感覺來了。

她連忙話鋒一轉，學著岳掌門教訓弟子的模樣，板著臉叮囑道：“等正式入門之后，平之你一定要好生修煉，萬萬不能丟了我師兄的臉。”

啊這——

林平之風中凌亂了。

這位師叔人是漂亮，感覺年紀也和自己差不多，怎么訓人那味兒，比五六十歲的老夫子還沖啊！

在母親殺人般的目光下，他連忙唯唯諾諾的應了，再也不敢多問一句。

岳靈珊也松了口氣。

另一邊，幾人熟絡完畢，林震南連忙招手，示意兒子到自己跟前來。

林平之磨磨蹭蹭走過去，站在父親身后看著“師傅”，忽然有種恍如夢寐的感覺。

初見是劍法不相上下、風度令人折服的同輩人；

再聞卻是傷了萬鏢頭、帶來滅門消息的怪人；

三聞則是幫林家截回秘籍、自己不愿露面的義人；

四見已是林家的恩人，福威鏢局唯一救命稻草，甚至還成了自己的師傅......

而且還有更難受的地方——這位“師傅”和孟姑娘稱兄道妹。

如此一來，孟姑娘豈不成了自己長輩？

痛。

太痛了！

短短幾息時間，他忽然心中頓悟，年紀輕輕就明白了“五味雜陳”到底是何種滋味。

“來，平之，快給你師傅磕頭。”

林震南撫了撫兒子背脊，表情依舊那么慈愛，但說出的話卻比三九天的海風還要冰冷。

“師、師——”

林平之張了張嘴，只說出一個字，后面那個字愣是叫不出口。

場面僵住了。

這個孽障！

林震南心中微怒，一把捏住兒子后頸，一下下使勁向下強按。

“平之，還、不、快、叩頭！”

林平之梗著脖子、挺直腰桿，即便臉色漲的通紅，也絲毫沒有屈服的意思。

王氏也有些焦急，連忙呵斥道：“平之，要聽話！”

“還沒正式拜師，就不用這么嚴苛了。”方云華笑著望向林平之，看起來十分大度。

林震南尷尬松手，嘴中不住解釋道：“方師兄，平之這孩子怕生，等熟悉幾天就好了。”

“林師弟，你大可不必如此，平之和我年歲相仿，心中有些別扭，這也是很是平常的嘛！”

方云華面帶笑容，笑容和藹而寬容：“更何況，咱們習武之人，講的是達者為師，正所謂‘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

若我不顯顯手段，讓平之心服口服，即便勉讓他叫師傅，那也是不情不愿。平之，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恩公說得好。”

林平之點點頭，感覺這話說的太對了，下意識說道：“恩公有恩于林家，所以這聲‘恩公’在下叫得心甘情愿，但叫師傅......”

他說到此處一停，摸著鼻子尷尬的笑了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看著比我還小，卻想做我師傅，還要我心甘情愿下跪叩頭。

簡直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