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死船，都是在一夜之間忽然出現在碼頭，沒人在前一日見過這些船。”

碼頭前，泊船處，四艘船安靜地停靠著。

接近日暮，陰翳的云朵遮住了大半霞光，其余船只也已離開，此地略顯陰沉。

冷面青年跳上一只船，來回走了一遍，無奈搖頭：“船上沒有任何氣息殘留，邪怪果然詭異無比！”

邪魔嗜好屠戮生靈，雖然擅長幻化其他氣息作為偽裝，但若是細查，仍能發現濃厚的魔氣。

邪怪則會生成怪域，域內的一切都是反常之物，完全與天地規則相悖。

“怪域相當于另一片時空，幾乎與外界隔絕。”

林言玉英眉微皺，語氣嚴肅。

“依照目前的線索來看，這只邪怪的怪域應該是在夜晚出現，在白日消失。”

秦四方領著幾人回到碼頭，沉默不語。

百姓已經驅逐完畢，此處只剩下平夜使和水師的精銳將士。

“秦四方，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

憑他們這些人，莫說滅怪，就算是誤入怪域也極有可能陷入十死無生的境地。

“白天官已經向上頭求援，我們現在需要摸清這邪怪的狀況，為滅除邪怪做好準備。”

秦四方臉色冷漠陰沉。

邪怪常常盤據一方，行事規律難以捉摸，不僅難以發現，更是少有手段能對付它。

“今晚先由林平夜使探查邪怪氣息，若是無果......”

冷面青年掃視眾人一眼，緩緩道：“就要我們......親自去試探。”

以往為了解決邪怪災禍，需要找出其作祟的規律，這需要大量人命來填。

夜色逐漸接近，一輪彎月稍稍顯露在澄澈的天空之中。

自外城到碼頭的一段路，黑水幫已經將其封鎖起來，因此碼頭外一片寂靜。

越來越多的平夜使已經完成了各自的任務，不斷聚集在此處。

江映月，江水濤濤，游魚偶爾蕩起水面波紋。

四艘小船隨著江水微微起伏，風聲輕輕。

萬物靜好。

夜色中，秦四方一張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緩緩道：“林平夜使，人齊了。”

冷俏女子點點頭，一道金光符箓自手中射出，像是一道火光。

在場數十位平夜使紛紛站好位置，氣息連通流轉，風聲嘶嘶，但那符箓卻巍然不動，金光愈加旺盛。

許煉與幾位尚未修有正合氣的平夜使退至一旁，以免打擾林言玉的施法。

鎮道水師的隊伍逐漸靠攏過來，將合力施法的平夜使們圍在中間，護住眾人。

“天地蒼蒼，靈氣茫茫。大蒼國威，平夜司命。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一只符盤閃現纖纖玉手之中，林言玉咬破指尖，殷紅靈血滴入其中。

符箓與符盤之間，一道金色絲線隱隱浮現。

這金線呈圓環型緩緩散開，穿過所觸碰到的物品，最終將方圓十里全都圈住。

眾人旋即盤地而坐，專心維持著這門大型的探測術法。

身為陣眼的林言玉緊閉雙目，心神高度專注。

水中，金線探查到一只八品蛇妖，靈性十足。

江上月光粼粼，少女小心翼翼地探出水面，歉意一笑。

林言玉微微皺眉，忍住瞪向一旁少年的沖動，繼續探測周圍。

一旁，許煉無所事事，望向江中明月，若有所思。

......

月亮懸得更高，江面平靜。

眾人交替休息，趁機吞服恢復靈氣的丹藥，隨后再補上位置。

來回幾次，各自都有些疲憊。

秦四方面無表情，一只手緊緊握著刀柄。

作為陣眼的林言玉還未休息過，她此時臉色煞白，身形有些搖晃。

“全體休息！”

秦四方一聲令下，金線緩緩收束，歸入符箓和符盤之中。

他拿出一枚丹藥，遞給林言玉：“若是要充分發揮這金線符盤的作用，你的龍虎氣必不可少。”

對方也不客氣，一把接過丹藥吞服下肚，旋即開始恢復靈氣。

片刻后，林言玉睜開英秀的眸子，笑道：“這是......清神補氣丹？欠你一個人情，謝了！”

她一身靈氣恢復了七八成，精神矍鑠。

“現在已過子夜，但那邪怪絲毫沒有現身的跡象，我們還得繼續探測。”

“江中也該布置人手了，以防萬一......”

林言玉輕輕嘆了口氣，看向秦四方。

所謂以防萬一，就是要用人命吊出邪怪，作好最壞的打算。

冷面青年此時沉默不語，他站到眾人中央，環視一周，朗聲道：“岸上無事，江中需要提防，諸位誰愿前去？”

眾人眉目低垂，似乎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不過總要有人犧牲。

有幾人身形一動，其中一人正是劉婉秋。

就在他們起身之時。

“我來！”

一道聲音卻在此刻突兀響起。

眾人回頭，一位腰跨長刀的英武少年身背月光，眼神堅定如鐵。

“毛頭小子，本事還不夠，換一個！”

秦四方看也不看，當即肅聲訓斥。

眾人眼中，驚訝、疑惑、敬佩、惋惜，神色各異。

劉婉秋一愣，喃喃道：“許煉......”

許煉靜靜看著秦四方，往前踏了一步，一言不發。

驀地，一道凌冽的風自眾人頭上掠過，直直掠向許煉。

咔！

長刀出了半寸，風聲頓時一消而散。

許煉將刀推回鞘中，搖了搖頭，緩緩道：“秦地官，我這份本事夠不夠？”

眾人看向冷面青年，不明所以。

林言玉心中卻震撼無比。

“許煉竟能擋住秦四方的刀意？！難不成他也......”

秦四方面無表情，良久，忽然嘆了口氣。

他不想讓一位年輕的天才去送死。

但對方似乎無所顧忌。

“為乙字平夜使許煉，備船！”

少年聞言點頭，重重抱拳，踏上了一條小船。

碧波蕩漾，彎月獨落江中，一道小船淡淡立在水上。

“繼續探測！”

眾人目送小船漂到江心之處，隨后起身站好位置。

金線再度蕩開。

......

小船上，許煉站在船頭，眺望天與水的曠遠。

“許煉，許煉！”

青舒從水中鉆出，尾巴蕩漾出細細的水紋，她笑吟吟地望著少年。

“你是不是專門來陪我的？”

許煉溫和笑著，沒有說話，而是用雙手舀起江水，緩緩灑在少女身上。

青舒疑惑地看向對方，但看著少年的笑容，不知為何，也笑了起來。

“你先離開這片江域，等天亮了再回來。”許煉忽然道。

少女一愣。

她忽然反應過來，急忙道：“你是不是又要拋下我？青舒已經變厲害了，可以幫到你的！”

許煉卻只是淡淡搖頭，笑容依舊溫和：“這次不一樣的，小青，聽話！”

少女沉默良久，最后避開了對方的眼神，轉身遁入水中，顧自遠去。

許煉緩緩將目光收回，默默等待。

他看向武鑒。

其上一行小字，自他來到這片碼頭之時便一直存在著。

這正是他自告奮勇上船的原因。

【檢測到詭級邪怪——夜火】

霧，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