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在外界眼中堪永寧侯掌上明珠的永寧侯之女，卻對永寧侯心懷憎恨，總得要有個理由。

朱槿再一次垂下眼眸——她迫切地需要靠這么做，來掩飾自己眼底一瞬間波動的情緒。

也需要去像太子和趙太師展示這個“掩飾”的過程。

朱槿能感覺到系統的焦躁，也知道系統并不贊成叫她向太多人透露自己是重生者、且曾到過異世這件事。

但朱槿原本也沒打算將這當做自己的籌碼。

在這個時代里，太過與眾不同都容易給自己帶來麻煩，她一介女兒身，原本便處在最被動的地位，更不必去成為那個“獨一無二”。

況且，她原本也有憎恨永寧侯的理由。

她聽見自己說：“殿下可遣人到沈將軍府上，尋我身邊女使暗香。”

“驗傷。”

她是需要嫁給長公主次子的人，永寧侯不會允許她身上留下傷痕，每一回都會叫醫師給她好好治療。

疏影作為姐妹花中天真無邪的那一位，永寧侯需要借她控制暗香，便不曾在她面前暴露過朱槿的身份和自己的真實面目，便是罰，也不過是在犯錯之后，意思意思罰一罰以示懲戒。

至于暗香。

在暗香當初發現了朱槿身上的疑點并被永寧侯身邊的人撞破之后，暗香便成了那個抗下所有的人。

不僅如此，永寧侯私底下還施舍一般對朱槿說過，叫朱槿在每次暗香受完罰之后，大可親自為暗香上藥，將該做的姿態做足。

這叫“馭下之術”。

朱槿也曾以姐妹花將來可能會成為長公主之子通房的事情勸過永寧侯。

非但沒得到所想要的結果，還被灌輸了一個新的知識點：男人都是憐弱的。

無父無母慘遭發賣的身世、受盡欺辱的地位、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這些，無一不是能叫一個男人心動的理由。

——非是為女子心動，而是為自己在女子面前“救世主”的地位。

時至今日，響起永寧侯當初說這些話時候的表情，朱槿也仍然覺得反胃。

在壓下那股反胃感覺后，她抬頭，平靜地接收著太子和趙太師的審視。

太子依舊是那種溫溫和和的眼神，與一開始或是后來發難時并無區別。他說：“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永寧侯最得意的女兒，狀告永寧侯虐待。”

朱槿什么都沒說，只俯身拜下去。

事實荒誕。

但好在，這個世界原本就是荒誕的。

朱槿終于等到了太子一錘定音：“我會令人去驗證。”

“你起來吧，若是叫元娘執意找來，瞧見你這樣，又惱了我，那我可當真不知要不要問你罪了。”

朱槿：“……”

說實在的，朱槿不是很敢起來。

她第一世并未接觸過太子，只知道太子是板上釘釘的太子。

卻不知太子居然是這么個人。

但朱槿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事關家里孩子。

就是放在后世，也不會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起自己更親近保姆，尤其小姑娘還是皇家的孩子。

若是皇家的孩子當真為了她一個外人與其生父生母生嫌隙……就是太子表面上穩住小姑娘然后私底下弄死她，朱槿都不會覺得冤枉。

系統這會兒也終于回過味來了：【等等，這么說李檎丹是另一個火坑？】

【甚至還比永寧侯更容易讓你掉腦袋？】

朱槿：“……”

她該感到欣慰嗎？

被迫養成版我家有兒初長成？

敢在系統開始自我懷疑之前，她忙里偷閑地給孩子做了個心理疏導：【為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死，總好過被永寧侯賣了還幫永寧侯數錢。】

系統：【勸得很好，下次別勸了。】

朱槿：【不聽。】

她這邊跟系統聊天解壓，趙太師和太子那頭，最初把她喊來的趙太師終于開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殿下。”

太子的聲音里帶著遺憾：“他們朱家難得出個有趣的。”

說完又再次對朱槿道：“你起來吧，都是沒有影的事，我自然無法治你罪。”

朱槿慢吞吞起來。

系統則一副被騙了感情的模樣：【我怎么覺得這個太子看上去也挺變態呢？還有趣，誰正經人擱這兒逗小姑娘玩啊？】

朱槿這回是真沒空搭理它。

她先是再一次鄭重謝過了太子的恩典，然后站直身子：“妾想教小娘子習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