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開始一段時間后，下方的觀眾席漸漸由開場時的嘈雜變得安靜，大多數(shù)人正屏息凝神認真看著舞臺上的表演。

然而吉爾卻感到有些無聊——這部《戴奧菲爾奇跡》是一出典型的宗教題材奇跡劇，因為劇中人物強烈且真摯的情感，外加深刻的警示意義而聞名。

難怪勒費龍主教會挑中它來邀請自己。

但在吉爾的眼里，這部劇未免有些寒酸了。

沒有宏大的場面，沒有華麗的背景，整出戲的大半部分全靠演員們的表情、動作和語言等細節(jié)支撐，對于見慣了紙醉金迷的貴族社會的他來說確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以至于吉爾在百無聊賴之下，反而將注意力更多放在臺下的觀眾席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樂子。

這時，勒費龍溫和的聲音在他旁邊響了起來：“男爵大人對這部戲不感興趣嗎？”

“是不太感興趣，相比這種勸人向善的寓言故事，我個人更欣賞盛大華麗的演出。”既然邀請者都開口問了，吉爾也不掩飾，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下一句則話鋒一轉：“不過，我看主教閣下自己也不像特別喜歡的樣子，不然怎么會注意到我沒在認真看戲？”

“怎么會呢？”勒費龍輕輕笑了一聲：“這部《戴奧菲爾奇跡》是當之無愧的經(jīng)典，我很喜歡它，不然也不會邀請您過來一起觀看。”

“只是經(jīng)典之所以是經(jīng)典，就在于它會重復上演。”

“這些巡回劇團手里也沒多少好劇本，翻來覆去表演的總是那么幾場——因此我對它的劇情已經(jīng)熟悉到快能背出來了，自然不必把精力全部放在舞臺上。”

聽了他的話，吉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聳了聳肩膀。

見狀，勒費龍想了想，開口說道：“這樣吧，不如由我來給您大致介紹一下這部劇怎么樣？也許能幫您提起一點興致。”

“哦？那就請說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主教于是點了點頭。

“正如您之前看到的一樣，這部戲的故事其實很簡單，是以墮落與救贖為主題的宗教戲劇。”

“主人公西奧菲洛斯作為一名教士本該一心向神，卻沉迷世俗的欲望，不惜向魔鬼出賣自己的靈魂。”勒費龍慢條斯理地講述著，聲音不大卻清晰無比：“由此帶來的后果便是心靈的空虛。”

“為什么這么說？”吉爾沒打算只做個安靜的傾聽者，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追求物質層面的成功難道不能使自己變得充實嗎？”

“您有這個問題并不奇怪，事實上財富、權力與地位確實非常重要，所以世人才會去追逐它們。”

“問題在于，人不會只滿足于這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因此當西奧菲洛斯獲得成功后，就轉而開始渴望真摯的情感。”

嗯，有點像是前世聽到過的馬斯洛需求理論。

吉爾對勒費龍接下來還要發(fā)表什么言論產(chǎn)生了興趣，決定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然而諷刺的是，那些東西在他和魔鬼交易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消失掉了，更確切的說，當西奧菲洛斯開始借助魔鬼力量追名逐利的同時，他就改變、或者殺死了他自己。”

“那個誠實、善良、相信他人的教士已經(jīng)不見了，他變得貪婪、多疑且善妒，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追逐過去的幻影，注定徒勞無功。”

“怎么聽你說起來，魔鬼在這個故事里反而沒做什么壞事——它只是給了主人公一些禮物，然后他就自己墮落了。”吉爾一邊說話，一邊瞥了眼舞臺上那個聲嘶力竭的男演員，莫名有些感慨：“這樣看的話，他真可悲。”

“畢竟人性蘊含著善惡兩面，抵達天堂的大門無比艱難，地獄的入口卻隨時敞開。”主教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說道：“所以人們才會渴求神的救贖。”

說話間，他沖吉爾笑了笑：“如果男爵大人哪天有興趣聆聽神的教導......”

“有時間再說吧。”沒等對方說完，吉爾就應付一句打斷了他。

轉過臉后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家伙還真是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神棍，這時候居然想著感召自己。

在這個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吉爾對某些不可知的存在確實心懷幾分敬畏，但教會和神從來都是兩碼事——要知道，作為一名根正苗紅的貴族，真正的人上人，他前不久才剛給自己封了個議事司鐸的教職頭銜呢。

勒費龍對剛才的情況也沒怎么在意，目光重新回到舞臺上，立馬開口說道：“男爵大人剛才不是說喜歡盛大華麗的演出嗎？那現(xiàn)在這一幕可一定不能錯過，這幾乎算得上是《戴奧菲爾奇跡》中最精彩的地方了。”

吉爾順著他的話看向前方，只見鮮紅色的玫瑰花瓣正從幕布上方飄落，樂隊演奏起莊嚴的詠嘆調，一隊孩童站在舞臺的兩側，在用稚嫩的嗓音吟誦贊歌。

如夢似幻的背景中，一個美麗的女子從天而降，身后亮著一道明凈的光束，照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閃動著細膩的光華。

她雙眼輕閉，神情悲憫且柔和，美麗又神圣。

她捧住主人公伸出的手，用溫和的眼神注視著對方，柔聲訴說著慰藉心靈的話語。

于是在吉爾的目光中，男主人公的臉上劃過一滴淚水，表情逐漸變得安詳。

隨后，他的胸膛不再起伏，呼吸不再劇烈——整個人徹底平靜下來，像是從長久的痛苦中得到了解脫。

之前的各種特效在一瞬間戛然而止，標志著這出戲劇走到了終點。

吉爾若有所思地看著臺上，慢慢地鼓起了掌。

他的眼神盯在那位扮演圣母的女演員身上，失去了光芒的映襯，她的面容一下子變得真切起來。

面頰紅潤，鼻梁挺秀，眼睛波光粼粼，晶瑩的唇瓣張合間胸脯隨之起伏——如果說之前這份美麗給人的感覺更多是一種圣潔，那現(xiàn)在就又增添了些許魅惑。

想必她就是傳聞中金羊毛劇團的頭牌了。

確實是個美人，而且胸大。

吉爾心中發(fā)出贊嘆：那雙眼睛簡直像會說話一樣，金色的長發(fā)看起來也很柔順，還有那纖細的腰肢......手感一定很不錯。

他突然有了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