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昂列說的團長親自迎接？

吉爾下車后瞥了對方一眼，感覺體驗也不是特別好——畢竟這位團長先生長得像個球，臉不好看也就罷了，表情和動作更是十分夸張與做作，叫人提不起勁和他打交道。

因此，即便對方的態(tài)度很是熱情，吉爾也只是點了點頭而已。

見狀這位勞倫特團長同樣識趣地沒有過多糾纏，帶著男爵與侍從往早就準備好的貴賓席位走去。

——根據(jù)路上勞倫特的介紹，這座位雖然名義上叫貴賓席，實際上就是一個面積不大、帶著圍欄的露天高臺，放著幾把鋪著軟墊的椅子罷了。

昂列因此還有些不滿，跟在后面小聲說道：“老爺，您愿意賞臉過來看表演可是他們劇團的榮幸，這幫不懂事的家伙竟然敢用這樣的規(guī)格來招待您！”

吉爾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擺了擺手：“一個地方性的巡回劇團罷了，難道你還要對他們抱很高的期望不成？就這樣湊合吧。”

很快到了門口，團長先生忙不迭地告辭離開——興許是聽到了剛才兩人間的對話，臨走前還小心翼翼地多瞥了幾眼男爵大人的臉色。

但吉爾是真沒把他放在眼里。

他自顧自地推開門，只見那位勒費龍主教早已經(jīng)坐在里頭，不知道等了多久。

“晚上好，主教閣下。”吉爾沖著他點了點頭，心情有些愉快。

誰不喜歡被人遷就的感覺呢？

何況勒費龍顯然提前到了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吉爾嘴上說著不在乎遲到，實際上還是早來了半個小時。這樣的前提下，這位主教閣下還能等在這里，足以證明其誠意。

思慮間勒費龍已經(jīng)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一邊打招呼一邊示意吉爾落座。

但和之前幾次見面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他今天的穿著打扮很是樸素，全身上下就一件緊身的黑色修道服，胸前掛著根十字架項鏈。

換個不熟悉的人在這兒，怕是要將這笑呵呵的中年人當成一個普通修士。

難道他想扮豬吃老虎？吉爾在心里開了個玩笑。

“今天來到這里的就咱們兩個，男爵大人不必拘束。”勒費龍注意到吉爾的目光，朝他眨了眨眼：“身份地位只是外物，拋開它們，我們只是兩個來看演出的友人罷了。”

說話間已然不動聲色地拉近兩人的距離。

“今天您是邀請者，我是客人，一切隨主教閣下安排。”對方都這么說了，吉爾也沒太客氣，直截了當?shù)刈讼聛怼?

雖然環(huán)境不是特別豪華，但這位置確實值得稱贊——入座后視野開闊，整片演出場地的細微之處全都清晰可見，是絕佳的視角。

坐在原地居高臨下俯視其他人，很符合吉爾人上人的地位。

男爵和主教的位置中間還擺放著一個小小的木制圓桌，上面放著兩瓶葡萄酒，外表不帶一點裝飾，通體呈深紅色。

“我一介神的仆人也沒太多余財，拿不出什么貴重物品來招待；這兩瓶酒是我自己釀的，希望男爵大人不要嫌棄。”勒費龍用略帶歉意的目光看著吉爾。

后者也不和他繞彎子，隨口答道：“沒有余財？難道今年圣克魯瓦大教堂的征稅工作不順利？”

就吉爾過往的經(jīng)驗，一個在大城市的主教座堂里任職的主教，怎么可能缺錢？

“最近幾年奧爾良都沒什么戰(zhàn)事，應(yīng)該是順利的吧。”勒費龍攤開手：“但這和我一個剛來半個月的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光是理清楚將來要接手的工作就足夠我忙得焦頭爛額了。”

好像也對，差點忘了他是個剛來的。

“原來如此。”吉爾思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說的有幾分道理，于是打趣道：“不過再怎么忙，總比在宗教裁判所的工作輕松吧？至少不用和瘋子和惡棍打交道。”

說話間，隨侍的昂列拿起酒瓶取下瓶塞，一股香甜的氣息立馬從瓶中飄散出來。鮮紅色的漿液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光華流轉(zhuǎn)間自然生出賞心悅目的美感，吉爾忍不住贊了一句：“好酒！”

“男爵大人喜歡的話，回頭去我那兒再拿一些便是。”勒費龍聞言一笑，臉色有些自得，但緊接著又多出一分無奈：“話又說回來，主教的工作可算不上輕松。”

“各種文書繁雜也就罷了，還得和一些人勾心斗角......對比之下，異端審問官的工作還要有趣一些。”

有趣......有趣？！

吉爾差點一口酒沒吐出來，之前他還以為這位勒費龍主教是個心中藏著正義感的正常人，怎么今天這話聽起來又像是個狂信徒一樣？

稍微平復了下心情，覺得自己可能有些誤解，吉爾試探性地詢問道：“主教閣下說的有趣，難道是指獵殺那些異端魔法師的過程？”

聽了他的話，勒費龍明顯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隨后他像是反應(yīng)過來一樣，說道：“不不不，男爵誤會了。裁判所的工作可不是只有這種，更多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案件——事實上，雞毛蒜皮的案件才是大多數(shù)，像夏爾那位舅舅的罪行已經(jīng)算是比較嚴重的了。”

“哦？”聞言吉爾倒是被引出了好奇心，“不如閣下說說，什么情況會讓你覺得有趣？”

勒費龍神色卻變得比之前更加無奈，他扶著額頭說道：“我有些后悔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了......好吧，反正今天這里也沒有別人，說給您聽也無妨。”

“只希望男爵閣下別再外傳，以免教會內(nèi)有人借此指責我不夠虔誠。”

“放心。”吉爾立刻拍著胸膛保證。

“就像我前面說的，真正會魔法的異端其實是極少數(shù)。”勒費龍嘆了口氣：“最常見的情況是，那些不識字的鄉(xiāng)巴佬們會把各種奇奇怪怪的惡魔和異教信仰包裝成教會的指引，然后四處宣揚自己的歪門邪說......”

“舉個例子，之前曾有人拿著個三顆頭的怪物塑像到處說是三位一體，還信誓旦旦地強調(diào)自己在夢里和圣母睡覺并且生了一個孩子——”

“噗哈哈哈哈！”吉爾的笑聲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