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公爵大人，我不能收下您的禮物。”勒費龍看著對方，一臉誠懇地說道：“我對吉爾元帥的幫助，他本人已經用行動作出了回報，我沒有理由再接受您的答謝。”

聽到這個回答，拉特雷穆瓦耶仍舊保持著優雅的態度：“勒費龍閣下，您太誠實了，不愧是國王陛下親自任命的奧爾良主教。”

雖然嘴上正夸獎著對方，但內務大臣先生并不認為對面是真心實意不愿收下自己的禮物——對于這些喜歡作樣子的教士，他可見得太多了。

因此他話鋒一轉道：“既然這些東西作為謝禮不太合適，那改成見面禮如何？命運總是充滿巧合，承蒙主的恩惠，你我二人因為吉爾的緣故相識，出于禮儀我也得表示一下才是。”

按照拉特雷穆瓦耶的想法，故作推辭這種劣質戲碼，演個一兩次也就夠了；他已經把臺階遞到了這個份上，這位主教閣下想來也不會再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事實恰好出乎他的意料，勒費龍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既然您提到了主的恩惠，那我就更不能收下這些東西了——以見面禮而言，它們實在太過貴重。”

“我遵從神的教導，不應將目光定睛在虛無的錢財上。公爵大人，還請您把這些東西收回去吧。”

這下內務大臣的臉色終于有些掛不住了：“勒費龍主教，這些東西在常人眼里確實價格昂貴，但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咱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閣下如果連這點微不足道的見面禮都不愿意收，那本人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安啊。”他特別加重了后半句話的讀音。

而聽到拉特雷穆瓦耶這樣說，勒費龍忍不住在心中又嘆了口氣。

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表現得太過強硬，恐怕就會得罪面前這位貴族了。

想了想，他盡可能用委婉的語氣回答道：“我倒不是不愿接受公爵大人的禮物，只是如果把這些東西換成葡萄酒的話，我會很樂意收下的。”

“哈哈！那看來是我沒找準主教閣下的喜好了，我自罰一杯！”拉特雷穆瓦耶的臉色重新變回了晴天，大笑著說道：“一個星期之內，我一定找來最好的酒水送給閣下，當作我們友誼的象征。”

說話間舉起一只高腳杯，遙遙敬了過去。

看到勒費龍同樣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后，他繼續笑瞇瞇地問道：“說到友誼，倒是讓我想起了如今不在場的另一位我們共同的朋友——勒費龍主教，您覺得吉爾此行是否會順利？”

“想來沒有不順利的道理。”前者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后者：“我在信里應該告訴過您，吉爾元帥此行只是為了躲避讒言，當地并沒有什么異端出沒。”

“凡事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性。”拉特雷穆瓦耶隨口道：“那些異端分子神出鬼沒，像棟雷米村這樣偏僻的地方不是正適合他們躲藏？”

作為一名曾經的裁判官，內務大臣這隨口一句話無疑問到了勒費龍的癢處，他幾乎第一時間反駁道：“公爵大人這就想錯了。”

“異端之所以是異端，就在于他們往往會偽裝成主的信徒，而這樣做的目的往往是為了獲得支持——錢財也好，食物也罷，只要他們還是人類，就總是要生存的。”

“正是基于這樣的理由，除開極個別狂熱分子，偏遠村莊往往不會成為掌握超凡之力的異端首選，畢竟窮苦的農民身上是沒有多少油水的。”

“哦？”內務大臣的眼睛突然冒出一陣精光：“主教閣下的意思是？”

“想必您也猜到了。”勒費龍一臉凝重：“那些能夠使用魔法的異端往往會得到貴族的支持，畢竟非專業人士很難分辨奇跡與魔法的區別。”

“甚至有些貴族即便心知肚明府上的‘奇跡詠唱者’其實是偽裝的，也不妨礙他們利用對方達成自己的目的。”

“正如昔日的阿爾比派異端之所以能夠得到圖盧茲伯爵的支持，就在于后者其實是在借助前者的觀點和力量反對王室。”

由于此前大多在宮廷內部活動，很少和神職人員打交道，因此拉特雷穆瓦耶對于教會追捕異端活動的了解十分有限，今天倒是聽到了新奇的事實。

而這也帶給了他一個想法：“那么勒費龍閣下，勃艮第人有沒有可能暗中扶植異端在棟雷米村活動？要知道那里可是當初那位蒙主賜福的少女的家鄉，出賣了她的勃艮第人要是做賊心虛的話......”

一旦貞德的家鄉被發現有異端出沒的痕跡，那就更能證實她并非神明祝福的少女，而是真正妖言惑眾的異端。

當然，拉特雷穆瓦耶并非真認為有這種可能性，而是有著自己的目的。

“公爵大人，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勒費龍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他被內務大臣的話嚇了一跳，有些摸不清對面這樣說的目的：“勃艮第公爵雖然為了一己之私與我國開戰，但仍是信仰天主的教徒，應該不至于做出這樣下作的行為。”

“這可說不準。”

拉特雷穆瓦耶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轉而聊起了其他一些閑話。

......

叫侍女來重新整理過房間后，吉爾準備進入到今天的睡眠中。

通過剛才的舉動，他已經測試出，解除召喚這個基礎操作的生命力消耗微乎其微，幾乎到了難以察覺的地步。如果將這點消耗視為一單位，那么大部分法術的使用代價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當然，考慮到《拉結爾之書》在這方面的描述實在過于模糊，詳細情況仍然需要今后慢慢探索。

但在徹底入眠之前，還有幾個疑問始終縈繞在腦海中，徘徊不去：魔法書究竟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座木屋里？為什么自己會在夢中和它簽訂契約？

之前發生的兩起魔物襲擊事件都是因為它引起的嗎？

沒錯，雖然他找到了魔法書，解開了第一天晚上噩夢的來源，但又隨之衍生出新的問題；并且無論怎樣思考，答案也全無頭緒。

如果說一切并非人為，而是來自虛無縹緲的命運亦或者至高無上的神明——這種事情吉爾決不會相信。

或許明天可以找人打聽打聽......

由于事情牽涉到魔法，無論紀堯姆還是多米尼克，這兩個上了年紀的老狐貍都不是合適的探詢對象，吉爾因此陷入思考，應該找誰呢？

由于棟雷米村事實上沒幾個可選項，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那名年輕教士夏爾。

這個年輕人既有家人作為軟肋，說話也算不上滴水不漏，打聽消息無疑是相當安全的選擇。

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