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轉和突兀的吻，讓江陸離瞬間自一瞬的迷蒙中清醒，這周璟時，又發什么瘋？下意識想抬手推開，卻在行動的一瞬，被對方下移的雙手死死按住。

江陸離蹙眉，周璟時近在咫尺的臉讓她腦中紛亂，而那吻亦非淺嘗輒止，而是帶著濃濃的撩撥和試探。雙手被制，她只得用力偏頭：“璟少，請你放開。”冷冰冰的語氣。

須臾，卻未等到手上的力道放松，反而耳畔一癢，“江總，別再跟我玩欲擒故縱了……”周璟時溫熱的唇轉而摩挲她因偏頭而若現眼前的左耳，“跟我一次，你不賠。”周璟時這點倒是沒說錯，他從不虧待女人，只不過，江陸離要的，可能不止尋常女伴那些，但又怎樣呢？他周璟時給得起……

夜晚的走廊安靜異常，隨時可能被撞見的尷尬讓人心中微凜，“你忘了自己說過什么？”江陸離壓低的聲音中隱含著慍怒，她之前忍了周璟時一次，以為已經給了他態度，沒想到，他還不死心。

“呵呵，”周璟時輕笑，感覺江陸離的手在自己掌中微微掙動，卻是無果，“你也忘了，自己說過什么？”聲音是含著魅惑的鼓動。

江陸離一頓。

“除了快，其他聽我的……”周璟時在她耳邊重復道，那本是正常的對話，卻被他曲解得充滿了邪意。

這人太會強詞奪理，江陸離氣竭。

“璟少，非要這樣？”

“你說呢？”周璟時躬身，熱度向下，噴灑在她頸間。

“呵呵……”被抵在門邊的人忽然笑了，身體轉而放松，甚至帶著一絲迎合的意味轉回頭，“璟少，據我了解，我這型的不是你的菜啊，”微瞇著眼睛，讓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周璟時也笑，呵出一口氣：“所以才新鮮，想看看江總能給我什么驚喜……”說罷，騰出一只手，伸進衣兜中去摸門卡。的確，他之前的情人多是長發豐滿的嬌柔辣妹，然而這次，他真的很想看看，像江陸離這種強勢又桀驁的性子，在那忘我的瞬間，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江陸離依舊沒有動，上挑著眼眉看著周璟時，一只手撫上他結實的胸膛，有意無意地滑動：“璟少，驚喜不敢說……”

呲……隨著房門鎖開的輕響，江陸離的手正好爬到周璟時胸骨靠上，鎖骨中間的位置，手指忽地伸直，帶著出其不意的力道，“驚嚇，倒是有可能！”

這一推用的是巧勁，饒是再結實的男人，被沒有防備地推到那里，也會禁不住后退。

一個旋身閃出對方身下，江陸離撤到自己房門前，從容地刷卡、開門：“璟少，晚安！”

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兩步踉蹌讓周璟時有那么一瞬間的狼狽，再回神，樓道里已經沒有了那抹身影。只有他自己房間的門鎖，開了又合上，仿佛在嘲笑他又一次失手。

而門這邊，江陸離輕輕落下安全鎖。

方才一連串的動作讓她呼吸有些加快，回身甩掉鞋子、脫下外套，動作中透著些許不耐。行至吧臺前，她拿起一瓶礦泉水，扭開，仰頭喝了兩口，放下時，手卻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恨恨摔下那可憐的瓶子，江陸離光著腳走進了浴室。

朔大的洗漱鏡中，倒映著她因為酒精和方才的糾纏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上面還殘留著別人的味道，手腕上若有若無的痕跡是周璟時的杰作。

她低下頭，雙手撐在洗漱池上，緩緩收緊。

方才的場景，竟和三年前的一幕倏忽重疊。她幾乎用盡了所有心神，才在那閃回的記憶中保持住了清明。

抬起手，撥開水龍頭，讓那急流沖刷出嘩嘩陣響，也像沖刷著自己的內心。

和周璟時，她本想因緣結交，但現在看來，是沒有什么可能了。

不久，浴室中水聲潺潺響起。混合著潔白泡沫的水流沖刷過線條完美的身體，那曲線并不夸張，每一塊皮膚與肌理卻都滲透著雕琢般的精細與緊致。水珠泛著微光自上滑落，輕輕滴在地上的陰影中，隨即匯入洪流消失不見，有種不得伸張的壓抑。

第二天一早，江陸離在約定時間來到酒店大堂，卻沒有看到周璟時。司機迎上來，說璟少上午另有安排，讓他們不用等。

江陸離笑笑，便跟著司機上了車。

這一上午著實忙碌，她指揮著助理遠程開始資金劃撥。

其間銀行方面出了些問題，但幾番溝通下來總算解決。待到全部資金驗證到位，所有人才終于長長出了口氣。江陸離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周璟時的上下疏通，否則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光是內部流程都來不及走完。

然而這璟少本尊，卻是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大概是和昨天的事有關，江陸離想，不過他也算公私分明，沒有在項目上與她為難。

而她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關注其他，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下單系統的測試。這是最后一項工作，并且因為產品的特殊結構，需要把部分策略復制到異地終端中，這無疑是個大工程。

這一步需要對方的IT和交易人員配合，所以幾個人聚在專門的交易室內，熱火朝天的忙碌著。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門開了又關，而門口的辦公椅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60%、70%、80%……代碼導入后，后臺開始模擬建倉，江陸離仔細核對著策略執行和持倉明細，時不時和對方IT簡潔地溝通，眼神專注、下頜緊繃，工作中的她，干練、敏銳更勝平常。

系統忽然彈出報錯窗口，她只掃了一眼，便道：“我來，”接過工程師遞過的鍵盤，開始熟練地修正代碼。

周璟時坐在他們后方，靜靜地看著。看著那抹給與他燥郁、求而不得和捉摸不透的身影，聽著她敲擊鍵盤發出的輕快而有節奏的脆響。

明明進門前還存于胸中的郁氣，卻在這注視中慢慢變了味道。

剛剛，他去見了梁明欽，梁家雖然植根HK，但從祖輩上論也是紅色背景。他們之前有過短暫的合作，二人對彼此印象不錯，就保持了聯系。方才brunch，他們從近況聊到合作，最后閑談間，對方并不刻意地詢問江陸離是否是他的女友，周璟時失笑否認，梁明欽也有些尷尬，直說自己唐突了，只是覺得二人很般配。

女友？周璟時從未試圖把這個詞和江陸離聯系在一起，之前種種，也不過是他心血來潮起了褻玩之意，那些聽來的、猜來的東西，曾讓他十分篤信會有一段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緣，大家各取所需。然而，這所有的迤邐遐想，都被眼前人一而再地無情打散，讓他不禁懷疑，是自己搞錯了，還是別人搞錯了。

約莫半小時后，系統調試終于完成，許是這辦公室擠了太多人而略顯憋悶，江陸離那光潔的額頭上已滲出一層細汗。

她呼地舒出一口氣，自椅子中站起，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讓她一直緊繃的身體略感僵硬。

這時，有人回頭，看到了周璟時：“璟少。”

江陸離聞言，也轉過頭來。

周璟時起身，“忙完了？”淡淡問道。

“嗯。”

“午飯吃了么？”連他自己都奇怪，有過昨晚，他竟然能如此平和地交流。

“幾點了？”江陸離從一早忙到現在，完全忘記了時間，說著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同時，她看到手機里停著一條消息和三通未接來電，剛剛忙的太過投入，都沒有注意到。

于是翻開，卻在下一秒怔愣原地。信息和電話都來自她的助理盧子鈺，只有短短幾個字：“離姐，老板提前回國，明天應到，速回！”

“怎么了？”連一旁的周璟時都看出了她表情上的異樣。

猶豫了兩秒，江陸離抬起頭：“我要訂最近一班飛機回京。”眼神中是一閃而逝的晦暗與不安。

周璟時一愣，待再定神，江陸離眼中卻只有一貫的冷靜。

“那一起吧。”他在上海本也無事，索性一起回了。

許是這兩天的奔波與忙碌過于密集，一路上江陸離基本是睡過來的。

周璟時替她婉拒了飛機餐，只讓空乘留了一杯橙汁。看著身邊人安靜的側顏，羽睫輕落，臉頰貼在柔軟的靠枕上，卻仍舊是疏離他地偏向舷窗一側。這人，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熄去了周身氣場，露出些許柔軟。

周璟時就這么看著，二十八年來，他第一次，不知該如何定義一個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的家庭背景和人生經歷，讓他習慣了信手拈來又揮之即去，但這些得來太輕易的東西，遠不及江陸離給他的印象深刻，就仿佛他藝廊中那些璞玉，越是碧掩于瑕，就越是讓人想細細琢磨，覬覦那包裹之中的灼灼光景。

兩個小時轉瞬而過。

飛機輕輕落地，仿佛宣告著什么的結束。當二人行色匆匆地走出到達口時，一種血液里對危險的察覺讓周璟時莫名地精神一震。

對面兩個衣著并不顯眼的人隱含秩序地接近，讓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而后抬手擋了下身邊的人。

江陸離略停了停，在看清來人后淡淡開口：“沒關系，是嵩潤的人來接我。”

周璟時一怔，側頭。江陸離對他扯出個淺淺的笑，“璟少，這次謝謝了，再會。”隨后便獨自向前走去。

眼見那二人麻利地跟上她的腳步，其中一人偏頭說了什么，隨后，三人便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