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姐，你胡說什么，我想...想陳副處長做什么？”

柳美娜的聲音越壓越小，小到齊璇都沒聽清楚最后的尾音。

她又忍不住咯咯偷笑起來。

三十好幾的人了，這點心思還想瞞她？

不慌不忙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齊璇一臂架在辦公桌上，手里拎著個鑲鉆的新手包，滿面紅光，姿態慵懶。

柳美娜忍不住想，這是梁仲春又行了？美的她都能上檔案室來打趣自己了。

“美娜，咱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喜歡就是喜歡，儂一向敢愛敢恨的，現在怎么倒成縮頭烏龜啦？”

“我沒有...”

見柳美娜還想否認，齊璇索性把話攤開了講。

“陳賜今天沒來，是因為藤原惠子突然暈倒住院了，他去陪著了。”

“是嗎...”

尾音拖長，柳美娜敷衍的答著，她疑惑了一天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只是這知道答案后，她的心怎么反而更往起懸，往起飄了呢？

藤原惠子近來忙著畢業，壓根和陳賜見不上面。

柳美娜原本以為那個夢可以再延續幾天的，沒想到這么快就瀕臨破碎了。

不對，是已經破碎了。

見其這幅樣子，齊璇徹底來勁了，她拉起柳美娜的手臂，將她安頓到座位上。

一時之間，宛若大姐姐般溫暖慈愛。

“陳賜很優秀，可咱也不差呀，足足配得上他的，美娜，姐也知道你忌憚著藤原惠子，我今天從老梁那聽來的，藤原惠子病得不輕呢，想來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

“陳賜守著她是守著她，可到底還是要回來上班的呀，終歸還是你離著他近，女追男，隔層紗，許多事一來一回不就有結果了嘛。”

話說到一半，柳美娜見齊璇眼神里似有魔力般的吸引著她。

她默不作聲，繼續聽下去。

齊璇也覺得柳美娜像是把她的話悉數都聽進了心里。

她索性將其手攥在自己手里，語重心長，諄諄告誡道。

“聽姐的，咱頭上冠了著漢奸名頭，許多事身不由己了，可感情，是一個女人精神寄托最大的來源，你要為自己好好爭取一把才對。”

-

月上樹梢。

陳賜開車到了藤原公館。

山口秋子已經在門口恭候多時了。

二人碰面對了記神色，一個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一個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惠子小姐的換洗衣服我已經準備好了，還有她需要溫習的一些功課也都在這了。”

陳賜身側走過一排埋著頭的奴仆，他們端著抹布、水盆，還有一些灑掃工具，看起來是剛剛結束一輪大掃除。

隨著山口秋子話音落下，他又將視線移到卓袱臺上那三三兩兩的書本上。

“就這些嗎？”

陳賜追問。

“其實還有的，只是她不愛學習，所以只帶回來這幾本。”

山口秋子看向陳賜的背影，說話的語速稍稍快了些。

陳賜聞言定了神，轉過頭，順著山口秋子的視線朝外看了一眼。

那一排奴仆進了對面的那間屋子，合上了樟子門，開始了新一輪勤勤懇懇的工作。

四周無人了，山口秋子的神色才變得凝重起來，她沖著陳賜小聲詢問道。

“惠子懷疑我了，對嗎？”

陳賜不語，但山口秋子已經知道答案了。

按照原理，藤原惠子住院，身為女管家的她理應帶著換洗衣服和剛熬好的雞湯去照顧。

可她在家里千等萬等，等來的卻是藤原邦彥的一通電話。

她只需要留在家里看著下人打掃，不需要去醫院幫忙。

藤原邦彥以為只是惠子現在狀態不好，除了他和陳賜誰都不想見。

作為長崎很有名望的女管家，所以念著山口秋子的身份，他似有愧意的言語婉轉了些。

而山口秋子結合今天早晨藤原惠子莫名其妙的舉動，卻誤打誤撞的猜想到了這一層。

眼瞧著對面那雙眸光變的尤為凌厲了些，陳賜也很快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急忙阻止道。

“我留著她還有用，現在不能動。”

“那我怎么辦，她若是告訴了藤原邦彥，那我就暴露了。”

是啊。

在汪曼春面前，‘白頭翁’的暴露只差一步了。

陳賜沉了口氣，同山口秋子囫圇的講了他今天在梅機關牢獄里見到汪曼春的經過。

山口秋子聞言，兩手依舊規規矩矩擺在小腹前。

只是她的臉色已經嚇得慘白了，她眼瞼微顫，看著陳賜，似是求救。

“你也不要太過自責，昨天的行動雖然冒失了些，可到底是起作用的，徐麗昨夜受驚過度了，聽說華懋今天一整天歇業，藤原邦彥去看她，現下應該已經到南京路了。”

陳賜的意思是藤原邦彥最心愛的兩個人現在都受了很嚴重的打擊。

他左右看顧，無心休息，暈頭轉向，這無疑是李海豐到來之后最不利的狀況。

無心插柳柳成蔭。

特工‘白頭翁’到底是推波助瀾了一把。

“這算什么作用？我原本想要得到的，到底是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可山口秋子顯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一個小時前，她通過特殊方式獲取上級遞來的情報，得知潛伏于76號高層的‘毒豹’已經知悉特提電報的內容了，還受到了戴老板的夸贊。

艷羨‘毒豹’潛伏工作能力極強的同時，山口秋子又在悔恨自己的無能。

既然已經冒了這么大的風險，為什么就不能再快一步呢？

或許只要再快一步，現在受到戴老板夸贊和禮待的，就是她了。

或許她就可以再次請求返回重慶，去見女兒一面了，哪怕是最后一面。

陳賜坐擁上帝視角，深知東京部隊現如今就像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這場戰役的勝利終究是屬于華夏人的。

可他無法揣測人心，接連幾次的月簽抽取中也并沒有‘讀心術’。

山口秋子為什么非要這么急于向軍統立功，甚至不惜冒著暴露和失去生命的的風險，但想來想去，陳賜也基本能猜測個大概。

無一例外，不是為情，就是為利。

“秋子小姐，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人不能總活在回憶里，尤其像你這樣‘身兼數職’的，往前看才更有利于活下去”

話落，陳賜又煞有介事的往窗外看了看，隨即皺起了眉。

“藤原公館為什么要突然大掃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