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大概是大學畢業前夕。

楚凡正式簽了練習生協議。

等不及我為他慶祝，他先捧著一本購房合同，興高采烈地送到我面前。

“菲菲，咱們有自己的房子了。”

我翻開一看，購買人那欄，赫然寫著我和他兩個人的名字。

雖然房子的位置，是偏的不能再偏的郊區。

“首付我已經付了，剩下的貸款，以我現在的酬勞，幾年就能還清。”

我沉默不語。

他以為我是嫌棄房子不好，趕緊向我解釋，“我知道，位置是偏了些，不過我會努力，以后，我一定讓你住上大房子。”

我很想告訴他，我并不在意這些。

但不知怎的，原本無話不談的我們，連最普通的話，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要的...不是這些。”

“那你要什么？”

他瞳孔晃動，渾身上下流露著挫敗感。

到了嘴邊的“我只想你多陪陪我”，生生又被我咽了下去。

“謝菲，你到底怎么了？自從我入了這行，你就變了，變得謹小慎微，變得若即若離，你告訴我，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滿意。”

我沒有說話。

因為不知從何說起。

結果，就變成了不歡而散。

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了兩個月。

而那兩個月...

我經歷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場噩夢。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

他的話，猛然把我拉回現實。

一些慘烈的記憶，還沒褪去。

我的身體，條件反射一樣，抑制不住的發抖。

“既然想起來了，就別裝傻，沒意思。房子，是我出錢買的，跟你……”

“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

腦子異常清醒，我冷冰冰截下了他的話。

他扭頭看我，神情訝然。

“你放心，一會我就去陪你辦理過戶，房子，我一分都不會染指。”

原來，他故意否決我的設計案，就是為了這事兒。

這下，總該滿意了。

“那樣最好！”

不清楚哪根神經搭錯，他豁然又擺出那副生人勿近的臭臉。

狠狠關上車門，扭頭離開。

這個點，是下午剛上班。

還好，沒什么人。

楚凡在前面氣沖沖的走著，我也不急著追上去。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棒球衫和牛仔褲，套在他身上，卻格外引人注目。

幸好，帶著口罩墨鏡。

但那邊還是有幾個半大的小姑娘，已經注意到他。

我趕緊往回撤了幾步。

直到楚凡站在辦理業務的柜臺前回頭瞪我，我才扭扭捏捏的挪過去。

可惜，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謝菲？”

開口的，是辦理業務的工作人員。

我看著是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么快就把我忘了。”

見我一臉迷茫。

那人語氣酸起來。

斜眉剮了我一眼，接過楚凡手里的文件。

“也是，我這種老實忠厚的經濟實用男，哪能比得上小白臉。當初相親的時候，還口口聲聲地說不愿意買房共同還貸，這會兒倒好，上趕子的給人送錢。”

他翻開合同明細看了一眼。

“還是釣魚臺，嘖嘖，這年頭干的好有什么用啊，長得好就夠了！”

他的調侃，立馬惹來周圍同事一陣嘲笑。

也讓我想起來，此人是我之前的一個“相親對象”。

或者，說成調研對象，更貼切些。

這次的甲方爸爸太難搞，兩版設計案丟過去，原封不動給打了回來，沒了法子，我只好親自下場，試一試。

沒想到，他們通過高精算法為我匹配上的，就是這么個奇葩的貨。

見面還沒寒暄兩句，上來就問我房子，車子，票子。

對了，我當時是怎么回答他的來著。

嗯，千萬別說自己一無所有，因為，你還有病。

“有病，趕緊去治，抹黑了A城政府的臉面，可不是你這種人能賠的起的。”

還沒等我發威，楚凡竟然先抖了起來。

但肯定不是因為我，而是那人口出狂言，叫他小白臉。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這三個字。

雖然，他臉，比我還白三分。

“誰有病？你怎么說話呢！”

那人騰地從柜臺后站了起來，急赤白臉的甩著我們遞給他的購房合同。

同時，也暴露了致命缺陷。

腿短。

楚凡淡定掃了他一眼，“人說的當然是人話，你聽不懂，還說沒有病？”

論氣人，他絕對影帝級別，專會逮人的痛處猛戳。

“侏儒，脫發，還有眼盲，病的還不輕。”

“你！”

那人徹底急眼，撐著柜臺，就要跟楚凡比劃兩招。

幸好，胳膊也短。

被旁邊看熱鬧的同事，及時攔下。

“算了算了，別跟他計較。最近整風政務服務水平，上面要是知道了，吃虧的還是你。”

那人氣焰滅了不少，卻還是不依不饒。

“他說我侏儒，脫發也就算了，明擺著的事，咱也沒話說，可他說我眼盲，就純屬人身攻擊了。”

他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瞅我眼盲嘛，這雙眼皮，大眼睛，亮的跟燈泡似的，上哪找去。再看看他，室內帶墨鏡，肯定是長得丑，用來遮瑕！”

呵呵...

我還是第一次見底氣這么足，要跟楚凡在顏值上爭個高低的人呢。

看來他不止身體有病。

精神...可能也不太正常。

“合同是寫的全款，你非說我倆是共同還貸，不是眼瞎是什么？”

“全款？”

那人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眼合同，眼神在我和楚凡身上搖擺個來回，終于，沒話說。

“快說，想辦什么業務？”

那人以煩躁掩飾自己的尷尬，我生怕他們再起沖突，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忙答：“過戶。”

“怎么過？”

“把我的...”

“把我的名字去掉，全部轉讓給謝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