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親戚們陸續到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瞬間把所有桌子圍滿。

紀元這桌坐的都是半大孩子，紀元和林琳混在中間顯的很突兀。

像紀元這樣的半大小伙子，一般都忙著幫后廚上菜。

只是為了照顧他們這些城里來的娃，怕他們把衣服弄臟了，才沒使喚他們。

農村的大席，開席的時候一般會放在桌子上瓜子、糖果、喜煙、白酒、炸果子，先讓賓客們墊吧墊吧。

正餐一般是從涼菜開始，每桌輪著上，保證每桌都上了一樣的菜，再開始上下一道菜。

涼菜一般會連著上好幾道，因為是提前做好的，節省時間。

也是為了照顧喝酒的男人，讓他們有點下酒菜，這樣就可以先喝起來。

涼菜一般會有幾道固定的葷菜：涼拌牛腱子、涼拌手撕雞、手抓羊肉，其他的素菜會根據季節來調整，一般就是拍黃瓜、涼拌三絲之類的。

這個年代，村里的孩子們普遍缺肉，涼拌牛腱子端上來，瞬間就被一掃而空。

紀元和林琳筷子剛伸到盤子邊上，盤子里就只剩下醋了，倆人面面相覷，顯得有點尷尬，只能變換目標，從邊上的素菜里夾一點回來吃。

紀元餓了一早上了，原本為了響應老媽的號召，把禮錢吃回來，連早飯都沒有吃，結果挨了一早上就混了兩片黃瓜。

又一道涼拌手撕雞端了上來，紀元這次不再猶豫，也不再講風度，直接沖著最近的一塊肉夾去。

萬萬沒想到林琳也是這么想的，倆人夾到了同一塊肉，誰都沒好意思往自己碗里夾，就都松開了筷子。

結果一秒鐘后，那塊肉就不見了，倆人無奈地對視一眼，紀元尷尬地摸摸自己的大光頭，林琳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哥哥，我餓……”

“姐姐，我也餓……”

紀元和林琳這才發現，不止他倆沒吃上，他們帶來的弟弟妹妹也沒吃上。

兩位小朋友年齡比較小，也比較內向，半天就看別的孩子吃肉了。

兩個小朋友眼巴巴地砸吧著嘴，口水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這點燃了紀元戰斗的怒火，回過頭從林琳的眼中也看到了斗志，兩個人相視點點頭，靜待著下一道菜的到來。

不一會兒，下一道菜端了上來，同樣是一道硬菜，手抓羊肉。

紀元和林琳這次特意錯開了一點方向，同時拿起了弟弟妹妹的盤子，這不僅僅是他們倆填飽肚子的事情，還關乎到哥哥姐姐的名譽！

但是紀元和林琳萬萬沒想到，小鬼們不講武德，他們竟然上手了！

手抓羊肉一般選羊羔的肋條，從中間劈開，剛好每一條骨頭上都搭著肥瘦相間的肉，這樣也便于吃的時候抓著骨頭。

于是小鬼們從骨頭抓著就把一盤手抓羊肉分食干凈，連個渣滓都沒有留下！

紀元徹底火了，指著吃的最香的小孩問道：

“你哪家的小孩！叫什么名字！”

這個小孩手里抓著最大的一塊羊肉，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地說道：

“我叫劉美月！”

劉美……月，屁大點小孩，竟然是和老媽一個輩分的大輩……按規矩還得叫一聲小姨……

紀元像個霜打的茄子瞬間蔫了，垂頭喪氣地對林琳小聲說：

“認栽吧，按輩分講，你還得叫聲小姨呢?！?

林琳指著弟弟和妹妹，湊近了小聲說道：

“那咱倆也不能讓弟弟妹妹餓著肚子啊，回去怎么交差??！”

看著弟弟妹妹們期待的目光，紀元心一橫，對林琳堅定地點點頭，心說干了！管親戚們怎么說呢！

于是在下一道硬菜《生炒肉片》端上來后，紀元立馬依靠強健的體魄護住盤子，然后用筷子飛快擊退來犯的筷子，招呼林琳：

“快夾??！”

林琳心領神會，放棄了夾這個低效的動作，直接給弟弟妹妹的盤子都扒拉了一些菜。

林琳臉皮還是薄，給弟弟妹妹扒拉了一些菜后，就拽一拽紀元的衣服，讓他坐下，沒好意思給他倆也夾菜。

坐下后，倆人會心一笑，好像完成了一場精彩的配合，打了場漂亮的戰役。

接下來的菜，倆人如法炮制，紀元“擋拆”，林琳“進攻”，除了他倆沒吃，其他的小孩子們都吃的很開心。

尤其是弟弟妹妹，吃的滿嘴流油，紀元高興之余也有點心疼，這個年代的孩子們太缺乏營養了。

塞北本就是最落后的地區之一，有的地方連干凈水都喝不了，更別提肉蛋奶了。

紀元摸摸弟弟劉波的腦袋，想起這個小家伙以后會學習非常好，好到大學挑著上的那種，這才感到些許欣慰。

一場農村流水大席一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中間有很多熱情的親戚問候自己，自己也一改以前吊兒郎當的樣子，謙遜地回答著。

新郎表哥估計是怕紀元揭他老底，故意沒來敬酒，倒是新娘來找林琳聊了幾句，長得挺富態，像個過日子的女人。

吃完席婚禮就算結束了，一般只有關系好的朋友親戚留下來鬧洞房，其他的遠親之類的這個時候就會返程。

這個年代在農村不太好乘車，公交一般只走大路，并且一個小時才來一輛，所以要返程的話就得趁早安排。

在表舅家門口，牽著表弟的紀元問牽著表妹的林琳：

“著急回市里嗎？”

林琳搖搖頭，摸著小肚子開玩笑道：

“賊不走空??！沒吃飽怎么能回去！開玩笑啦，今天我要住在姥姥家，在離這不遠的村子?！?

“那正好，我今天也不回市里呢，反正下午也沒什么事，紀老大帶你吃真正的美味。放心，天黑之前送你回來！”

紀元剛好看到姥姥和幾個老婦人一起出來，于是把表弟交給姥姥，交待了聲一會和同學到蘆葦蕩轉轉，讓姥姥帶著表弟先回。

林琳拉著表妹，有點躊躇，雖然和紀元已經很熟了，但是這次相當于紀元約自己出去玩，是不是有點唐突？

正當林琳猶豫的時候，紀元打了個響指，說道：

“走啊，快把妹妹安頓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肚子不餓嗎？”

咕咕咕！

正巧林琳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由于她要送親，早上也沒怎么吃東西，等于餓了大半天了。

林琳俏臉微微一紅，索性拉著表妹快速往院子里跑去，心里暗啐道：林琳啊林琳，你在想什么呢！

紀元看著林琳曼妙的背影微微一笑，心想人果然要臉皮厚一點！

試想在學生時代的遺憾，有多少是因為臉皮太薄而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