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張青依舊如此溫和，馬德順心中反而更加緊張。

他可是知道，就在聽劍峽中，張真傳上一刻還面無表情，下一刻就跟舊社翻臉，還當眾偷襲了曹修。

眼下這個機會，他必須緊緊把握住，不能因為張真傳外表溫和就有所怠慢。

自己應該是第一個投靠張真傳的筑基修士，加上之前的交情，有很大可能會被張真傳重用。

若是表現出色，說不定還能跟魏真傳搭上話。

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少年，再是早慧，有了些手段和城府，也有限得很，哄著恭敬著，不會太過麻煩，卻能在魏真傳眼中留下好印象。

自己吃過的鹽，真就比眼前這小子吃過的米多了，什么沒有經歷過，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只要熟悉之后，再細加揣摩一番，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畢竟，照前幾個月的交流來看，這位張真傳為人寬厚，還是很好說話的。

馬德順一邊思索，一邊跟在張青身后，帶著幾人進了甲一號洞府。

許是剛入住，還沒來得及整理和置辦器物。

洞府顯得有些空蕩。

而且洞府內不怎么明亮，墻壁上的靈石燈熄滅了幾盞，讓洞府的光線有些昏暗。

感受著洞府中濃郁的五行靈氣，馬德順作為資深筑基修士，心中感慨頗多。

這樣的洞府，無論是他當年在潛龍淵修行，還是后來成為外門弟子，他都是第一次進來。

宗門對于天才的培養，還真是不遺余力啊。

如果他年歲再小個二十年，他絕對會好好侍奉這位小真傳，等他筑基后，好跟著他一飛沖天。

然而，他都已經一百六十余歲了，張真傳才煉氣三層，等他成長起來，自己怕是命不久矣，更別提其它。

只希望，能借這個絕佳機會，得到魏真傳另眼相看。

他修為雖然不高，但精研煉器術一百多年，煉制法器的技藝早已如火純青，就差一個讓高層多看一眼的機會。

反正張真傳和魏真傳是師徒，也不算背叛。

這些念頭在馬德順腦海中一閃而過，就看到張青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回身沖他們笑道：

“幾位來者是客，都隨便坐。”

馬德順卻沒有坐，反而干脆利索的向著張青跪了下去：

“屬下馬德順，蹉跎半生，一直未逢明主，今日拜入張真傳門下，成為一名輔修，懇請張真傳收留！”

噗嗵！噗嗵！……噗嗵！

陳華、孟學海也跪了下來。

馬赤先是猶豫了一下，也跟著直挺挺的跪下。

三人也都跟馬德順一樣，說出了愿意成為張青輔修的話語。

三人滿以為，這個笑得極有親和力的少年，會立刻上前將他們攙扶起來，然后大加籠絡，禮賢下士。

然而……

他們半天都沒有等來張青的回應。

馬德順忍不住抬頭看去，卻發現張青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陰影中，他不敢用法術去看，趕忙低下頭去。

張真傳不說話，洞府里陷入寂靜。

氣氛變得有些焦灼。

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張青的聲音，變得有些暗沉，終于響起：“以幾位的修為，放在外面，足可稱一聲上人，為何要來我這里，當一個輔修？”

“你等難道不知，成了輔修，生死可都在我一念之間了。”

這平淡的話語，卻讓四人呼吸一滯！

馬德順更是被這兩句話，激得一陣心驚肉跳。

張青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這位真傳，為何突然如此鋒芒畢露？

這話殺氣極重，毫無退路。

馬德順立刻應對，實話實說：“屬下投靠真傳，是為了在壽元將近之前，沖擊金丹境。若屬下不成，也要為我這不孝兒子結丹，謀求一線希望。”

張青目光幽深，并不說話。

將目光看向其余三人。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是真傳弟子，擁有身份來帶的權勢。

這些筑基修士有求于他，懷柔拉攏完全不必，反而還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能用，否則只會讓他們以為自己軟弱可欺。

他要一舉收服這四名筑基修士！

“屬下陳華，修道一百三十余年，卡在筑基前期多年了，因為沒靈石買破境丹藥，始終無法突破。屬下還有七十年好活，只要真傳每個月能給屬下三十塊下品靈石，屬下這條命就是真傳的了！”

陳華說完，直接向著張青磕了一個頭。

孟學海輕嘆一聲，跟著給張青磕頭，然后才說道：

“老夫此生已經結丹無望，只希望能為家族后輩積攢一些靈石，謀一個前程，屬下與陳兄一樣，每月三十塊下品靈石即可。”

馬赤有些面紅耳熱：“我爹讓我來的……我也是每個月三十塊，一塊都不能少。”

“每月三十塊靈石，以你們的實力，又能為我做什么呢？”張青問道。

馬德順還在疑惑張青態度變化的緣由，聞言愕然的抬頭看去。

只見洞府內燈光昏暗，靈霧飄蕩形成黑影，這位新晉真傳坐在椅子上，半張臉被陰影覆蓋，神情莫名，雙手按在扶手上，投下的陰影正好蓋在四人身上，也將他清瘦的身軀無限放大。

這是剛從世俗來的小子？

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威壓，比修士靈壓更甚數倍，壓迫在心頭。

仿佛是在面對一名金丹修士！

“屬下精通煉器，馬赤精通制胚，陳華擅長煉丹，孟學海精研機關傀儡，真傳任憑差遣就是了。”

馬德順話語落下，四人一齊低下頭去。

咚！咚！咚！

手指敲擊扶手的聲音，似在思量，他們值不值三十塊靈石。

四人心神已經大亂。

就連馬赤都開始懷疑，他這個筑基中期一個三十是不是要多了？

俄頃，一個聲音傳來：“發個心魔誓言吧。”

四人松了一口氣，立刻爭先恐后的發下重誓……若是背叛張青，就死于心魔劫永世不得超生之類。

態度很誠懇，已然將自己擺在了下屬的位置上。

“都起來吧。”

張青聲音轉為溫和。

心魔誓言對于修士來說，還是很有約束力的。

因為真會應驗。

“百藝堂中，油水應該很豐厚才對，你們幾個，煉器的身上沒幾件法器，煉丹的吃不起破鏡丹藥，煉制機關傀儡的已經在安排后事了。怎么都混這么慘？”張青問道。

馬德順幾人聞言，一時間支支吾吾，面露難堪。

馬德順低聲道：“屬下……這個，屬下廉潔自律，不愿意同流合污，加上煉器有失敗幾率……”

張青忽然打斷他：“你們在百藝堂，上欺執事，下欺弟子，中欺自己。”

“在我洞府中，剛發下心魔誓，就敢欺我了！”

“馬德順，你以為自己是千仞，還是玄千玨？也敢欺我年幼，閱歷淺薄？”

剛爬起來的馬德順幾人，聞言渾身一抖。

差點又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