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部網管辦技術顧問江心洲大步走出會議室,看到副部長夾著包走來,立即迎上去接過包,轉身目光快速掃視室內,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立即停了下來。會議是網管辦召開的,在場的包括梅陽公安分局局長黎政和市公安局網安支隊支隊長季亞明。江心洲輕咳一聲,瘦削的臉上露出主導一切的表情,會議室里一片紙張的窸窣聲和圓珠筆的按壓聲。
“我們開始吧。”副部長抬起頭,注視著整個會場。他一張國字臉,有棱有角,胡子理得干干凈凈,下巴泛著一種冷青的色澤。
“昨天下午,題為‘網絡魔女肆意掠奪孤寡老人,十多億棺材本下落不明’的消息橫空出世,被幕后黑手肆意炒作,跟帖幾十萬條,幾乎粘貼到所有網站,并強行推上雁南官網、漢訊新聞。據初步查證,消息純屬謠言,是對我市王牌企業的惡意攻擊。目前,該消息已在官網被屏蔽,但未能清除所有信息,惡劣影響仍在繼續。”
江心洲學著副部長的模樣,視線在一張張臉上移動,一直掃視到橢圓形會議桌的尾部,停留在季亞明背后的小蘇臉上。
“這是一蔸頑固的野草啊!”他戲謔地說了一句,贏得了滿屋笑聲。他看見小蘇暫時忘卻緊張,臉上浮起淺淺的微笑。江心洲扶了扶眼鏡,嘴角上揚,露出雪白的牙齒。
他接著說:“因為未能及時封殺,還不知道接下來會造成什么后果。”
“這種事情,交給我們季支不就萬事大吉了?”政府辦副主任說。
江心洲低頭擺弄著桌上的資料,沒有接話。過去十幾個小時的努力,被證明是無用的,失敗就寫在小蘇漲紅的臉上。
副部長開口了:“剛才,江顧問已說明了事件的復雜性,沒什么可推諉的,否則,我們也就不必召開這次協調會議。市委主要領導已經下了死命令,要求徹查此事、嚴肅處理。這就涉及在座各位的責任范圍。這個周末,你們不能休假,甚至不能請病假。黎局長,公安方面摸到什么情況沒有?”
黎政抬起頭,望著副部長:“對于網絡的事,我沒有發言權,但來之前,我了解了一下情況,信息里提到的被詐騙老人在我轄區,我已組成專案組展開調查。”
他轉向身后點點頭。
這時,江心洲才看到坐在后排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穿了一身深咖色西服套裝,內搭淺杏色蝴蝶結襯衫,沒化妝,一頭短發用一枚素色的抓夾攏在腦后。從江心洲的角度看去,她幾乎完全被黎政遮擋了。
她有意讓自己隱形,就像所有只顯示職業特色的軍人一樣。她黑色眼眸閃爍著柔和沉靜的光韻,雙顴勻稱,唇線柔和,散發著閨秀氣息,幾乎不像個警察。但江心洲知道,這只是生活中文靜的肖可語,工作中的肖可語卻是梅陽分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比男人都要潑辣和拼命。他倆是發小,可謂青梅竹馬,但他無論怎么表示喜歡她,她都從來沒有過響應。
副部長說:“簡要報告一下,肖副大隊長。”
“好,”肖可語站起身說,“專案組調查發現,老人受騙購物,跟志愿服務者沒有關系,康馨集團也僅限于宣傳高科技器械與養生保健的關系,沒有高價推銷的意思。”
江心洲再次抬起頭,目光透過眼鏡片直視著肖可語,稍作停留后又望向黎政。這位分局長是個前途遠大的人,擁有法學碩士學位和出色的破案記錄,也許哪天他應該邀請黎政吃頓晚飯。江心洲沒成家,但已經自購并裝修了一套新房,弄幾個家常小菜還是不成問題的,再不濟,他還有個朋友是一家酒店的主廚,會隨時聽他調用。
是的,雖然江心洲已有女朋友,也知道肖可語有男朋友,但他仍沒有放棄追求肖可語的念頭。他想邀請黎政夫婦和肖可語共進晚餐。豪裝的新房,加上跟黎政的關系,這兩樣東西應該會給肖可語帶去一定的心理沖擊。
小蘇猶豫地舉起手,說:“提請注意那些推銷電話……”
江心洲望向季亞明背后的小蘇,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未經允許隨意插話。
“今天的主題是負面輿情。”江心洲說著,臉上露出溫暖的微笑。小蘇幫他做了很多事,他不能當眾指責。“只要確定一切跟康馨集團沒有關系,我們就把主攻目標對準制造負面消息的自媒體平臺,推銷電話可以另案處理。”
政府辦副主任插了一句:“電話詐騙是目前的重災區,幾乎每個人都接到過詐騙電話或信息,這次也要成立專案組才行。”
“沒錯。但我們不考慮這類案件,因為有公安的打擊電信網絡詐騙中心管。我想他們可能已經立案,以前破獲過同類案件,捕了人,但跟這個平臺沒有關系。”
“江顧問說的不是負面輿情嗎?”
政府辦副主任才想到這個問題就脫口而出,和其他人一樣驚訝地聽見自己的聲音。他發現眾人轉過頭來,便吞了口唾沫,想把視線牢牢鎖在江心洲身上,卻情不自禁地朝季亞明的方向望去。季亞明點了點頭。
“呃,輿情里提到的電話詐騙目前沒有人報案。”季亞明說著,揉了揉臉頰。背后的小蘇一直在佯裝記錄,誰都不看。
“在偵查打擊方面,公安有什么計劃?”副部長問。
“安排了小蘇專門配合這項調查。”季亞明答道。
“我不希望公安安排一個年輕人應付了事,得有一個專班。”副部長說得很嚴肅。
“那就由我親自帶隊。”
副部長轉頭看著政府辦副主任。“除了偵查打擊和負面輿情的處理,與康馨集團的協調也很重要,請政府辦派出專人進駐,加強溝通,以免節外生枝。”
“政府辦會負責好這部分工作。”
“亞明,我以為這種任務你不會親自參加,”副部長說,露出一個微笑,“你手下有個人名氣很大,在黎局那里立下過汗馬功勞,我怎么沒聽你提起?”
“部長,”江心洲插嘴道,“那個人不熟悉這一塊業務。”
季亞明的目光快速掠過江心洲,視線落在副部長臉上。副部長似乎看了他一眼,但毫無表情,眼神一片平靜。他想給“那個人”解釋一句,但品著江心洲的話,打消了念頭。
丁楊的工作室在高高的閣樓上,與主樓隔著一道架空天橋,全幅玻璃墻結構。同事們根據其位置和外觀,特別是拉開窗簾時的模樣,稱之為“鳥巢”。
季亞明沿著裝了柵欄的天橋向前走著,一邊仰頭注視緊閉的磨砂玻璃門。門上什么標志也沒有,外人來到這里,一定會茫然失措——這正是他和丁楊需要的效果。丁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網上游,同事,包括老季找他也是網來網往,難得親自光顧。因此,不論何時,天橋都是沉寂的。
今天是周末,在寂靜得連灰塵落地都聽見聲音的“鳥巢”里,腳步聲立即引起丁楊的警覺,門外站著他最尊敬的領導之一——支隊長季亞明。
“他怎么來了?”疑問在丁楊心頭浮起,“難道有緊急、秘密任務?”
在丁楊眼里,老季就像是一位父親,是他錄用了丁楊,也是他使網安支隊成了丁楊的家。丁楊學歷低,職業技術學院畢業,讀書期間還因上網犯過錯,但因禍得福,老季查看了他的案卷后,果斷地向上級申請予以特招。
老季愛兵如子,對這個特招的年輕人更是關愛有加——其他技術員,包括副大隊長都在分割成一格一格的大辦公室工作,只有丁楊獨擁閣樓。
有人說他偏袒丁楊,他只是以事實回擊:丁楊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新手,他決不會因為學歷和資歷而讓丁楊淪為庸常。不到五年,丁楊成了全國公安機關最年輕的一等功臣和公安部網絡偵查技術顧問。
此后,誰也不敢輕視丁楊。丁楊成了季亞明的寶貝。但丁楊也并非只會享受支隊的特殊待遇,面對網絡犯罪發展的新形勢,不論手頭有案沒案,他總能主動提出一系列非常規但又十分成功的偵查方法,引起領導和同行的注意——特別是中肯精準的分析。
在同事眼里,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沉默寡言,頑固地恪守著追求盡善盡美的行事風格,一雙慧眼總是透出自信和剝繭抽絲的審慎。同時,他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一個謙謙君子,待人接物顯得十分簡單和純粹。
老季走到天橋的盡頭,還沒抬手叩門,“鳥巢”的電子門鎖嗡嗡地響了起來。玻璃門往兩邊張開,丁楊一個標準的敬禮迎接支隊長。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里,小丁。我有事要請教你。”
“您太客氣了。季支請吩咐。”他笑了笑,將老季請到主位上坐下來。
老季四肢頎長,身高足足一米八五,肌肉超乎常人的厚實,站在丁楊面前仿若巨靈神般的存在,但今天他的神情看去弱弱的,帶著求人的味道。
“您看上去似乎沒有睡好。”丁楊說。
“碰到傷神的事,又不好拒絕。”老季嘆了口氣。
還有你搞不定的事?丁楊促狹地想。
他以前從未見支隊長如此情緒低落,嘴角垂吊,兩眼血絲,平日里抖擻的板寸發型居然像秋草般凌亂,挺括整潔的制服也多處顯出褶皺,看樣子昨晚應該是和衣而臥的。
老季輕嘆一聲,接著說:“都是水軍鬧的。有個網站又就康馨集團一事糾纏不休。”
丁楊輕輕地笑了。康馨集團,全稱是康馨醫療保健器械制造有限公司,專門生產中老年醫療保健器械,擁有多項高科技智能專利產品,號稱這些產品能幫助老年人延年益壽,大大提升老人的獲得感、幸福感,免除老年人的病痛和生命危機。
康馨集團的高頻宣傳引發了老年養生熱,也引起了很多人反感,一些自媒體平臺不斷曝光負面消息。對付負面輿情,本來是宣傳部網管辦的事情,但網管辦管網卻不懂網,很多事還是要公安網偵部門處理。
“不是專門抽調小蘇配合處理嗎?”丁楊說。支隊職責明確、分工很細,彼此很少插手對方的業務。“您老親自登門,就是為了這事?”
老季坐在那兒,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手機。沉默良久,才發現丁楊盯著他看,便也盯著丁楊問:“封殺一個非法網站,清除所有垃圾信息,最長需用多少時間?”
這話不應該出自支隊長之口,因為毫無技術成分。
“哦……”他稍一沉吟,答道,“在偵破梅陽網絡詐騙殺人案時,鎖定‘硅谷’虛擬外匯交易平臺后,我用了大約兩個小時進行封殺和清除,但那個平臺外圍有‘絞肉機’防火墻,源代碼寄存在秘密主機里,注冊端口有幾千個。”
老季咕噥著說:“兩個鐘頭?嗬!要是遇上設置了游離功能的平臺得用多長時間呢?”
丁楊笑了笑說:“如果包括追蹤鎖定程序在內的話,自然更費事些。”
“怎么個費事法?”
丁楊鬧不清支隊長問這么多是什么意思。
“這么說吧,季支。兩個月前,我嘗試設計了一個黑客網站,其中配置了游離技術鏈和攻擊識別軟件,搭載極速循環功能。我先使用新近頒布的追蹤軟件進行精準分析,然后用清剿軟件進行半路攔截,借助智能數據分析模型成功鎖定并清除了它。”
“用了多長時間?”
“小半天吧。”
“也就是說,再難纏的黑客網站,無論設置怎樣的密碼和隱身手段,利用最新頒布的兩個軟件,加上輔助工具,也只需要小半天而已?”
丁楊點了點頭:“應該是。不熟練的話,也就大半天。”
老季猶豫了一下,像是怕說出什么不想說的話似的。最后,盯看著閃爍藍光的電腦屏幕道:“你說的幾個軟件我都用上了……”他轉頭看著丁楊,欲言又止。
丁楊問:“您是說,用它們對付非法網站,卻沒封殺?”
老季點了點頭。
丁楊看起來并不擔心:“診斷發現新程序嗎?攔截APK木馬了嗎?”
“診斷沒有發現新東西,甚至沒有木馬。”
丁楊等著老季說出下文,可他又沒話了。
“普通網站?您是在開玩笑吧?”
“但愿如此。昨天上午宣傳部副部長親自召開會議交代任務,小蘇十點鐘開始工作,十二個小時勞而無功。晚上十點半左右,我親自接手處理,到現在還沒有追蹤到。”
丁楊驚得張開了嘴。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支隊長,問道:“足足二十四個小時了,還在束手無策?”
老季欠起身,坐到丁楊的電腦顯示器前面,快速地在鍵盤上輸入系列指令。屏幕數據飛速滾動,顯示進入了季亞明專用界面。接著,跳出一個黃色的對話框在中間忽閃忽閃:
12小時19分33秒
追蹤網站/平臺:FZ進行時
丁楊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支隊長的網偵水平不容置疑,程序規范,使用的軟件也高端,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個所謂的“FZ進行時”自媒體平臺防火墻強大,行蹤詭秘,無法破解,無法追蹤。這真是天方夜譚。
“這不可能,”他斷言道,“您檢查過黑客攻擊識別嗎?也許是您的界面遭到攻擊,追蹤程序出了故障……”
“安全程序運行正常。”
“那就是數據分析模型被破壞!”
老季搖著頭說:“技戰法系統一切正常。這個平臺的木馬程序也十分普通。”
丁楊百思不解。他盯著屏幕看了看。支隊長專用界面是他調試并維護的,如果被破壞,或存在故障,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其中定有蹊蹺。”丁楊說。
老季點了點頭:“說到了點子上。這里面是有蹊蹺呢!”
丁楊有些擔心地看著支隊長。
支隊長使用的追蹤軟件、清剿軟件都是公安內部新近頒布的,還從未碰到過抓不住的平臺和解不開的密碼。普通的自媒體或者論壇,幾分鐘內就可以封殺,并完成電子數據勘驗取證工作。丁楊瞥了一眼顯示屏右下角的備用信箱,數字顯示為零。
“丁楊,”老季輕聲說道,“你也許不相信,不過我要告訴你,”他咬了咬牙,接著說,“我們正在追蹤的這個網站模式非常罕見,和我們以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老季頓了頓,好像有話很難說出口:“它的防火墻是一個鎖扣。”
丁楊瞪大眼睛,滿臉疑惑地看著支隊長。鎖扣?所謂鎖扣不就是密碼嗎?哪道防火墻不設置密碼呢?公安追蹤軟件本身就自帶強大的解密功能。理論上說,所有的密碼都是可解的——只是時間問題。密碼也就是數理,對于超強大的計算機來說,無論多么復雜的密碼早晚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您能說得更詳細一些嗎?”
“這個鎖扣解了沒用,也可以說不可解。”老季毫無感情地說。
解不開?丁楊不敢相信這話竟出自一個有著十多年網偵經驗的偵查員之口。
“解不開,季支?”他很不自然地問道,“克勞德·香農的大數據理論錯了嗎?”
丁楊在北京集訓時學習了信源編碼定理和信道編碼定理。這是通信系統數學的基礎,也是密碼學的發展和繼承。按照這個編碼定理,計算機把所有的可能都嘗試一遍,那么從數學意義上來說就一定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老季搖了搖頭:“不是解不開,而是解開不起作用。”
“解開不就開了嗎?”丁楊頗不以為然地瞥了支隊長一眼。從數學意義上來說,密碼只有破解與不可破解兩種結果。解而未開,只可能里面還有一道密碼未解。
老季右手搔著額頭,竟是一手的汗水。“這個鎖扣是一個全新設密程序的產物,我以前從未見過。”
他這么一說,丁楊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老季的目光里有鋼一樣的東西,接下來說出的話更具爆炸性。
“這個鎖扣可以一層層地解,一層層地鎖,循環反復,沒有終點……”
丁楊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您說什么?!”
“也許我們的追蹤軟件已經破解了密碼,但還是只管破解下去,因為它不知道自己已經破解了密碼,”老季沮喪地說,“我感覺這個鎖扣被一個高智商的人操控,牽引著我們的軟件不斷地做無用功,宛若跌入了黑洞。”
丁楊沒有了驚訝,眼里飄起隱約的浮云:“那個東西真是一個普通的非法網站?”
老季慢吞吞地答道:“貨真價實。網管辦江心洲移交過來的。”
丁楊不由得捏了捏拳頭。網安支隊掌握著最好的監控追蹤軟件和最好的技術人員,卻奈何不了一個門外漢用網吧電腦設計的非法網站?
老季明白,已經挑起了丁楊心頭如火苗躥動般的好奇,便降低了聲音:“這個網站非比尋常,發布的負面消息充滿惡意,既想搞垮我市的王牌企業,又在挑戰我市的網絡精英。市委市政府都驚動了。”
丁楊才不關心什么挑戰,什么王牌企業。他在想,最新網偵軟件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故障?病毒?什么都比存在解不開的密碼這個可能性大。
老季嚴肅地看著丁楊,說:“現在明白我來找你的原因了吧!”
丁楊思忖了一會兒,原本凝重的臉色又變得活絡起來:“一般的自媒體網站不是我的專業,對此我有常識性斷層,何況……”丁楊目光謹慎地從支隊長臉上離開,望著遠處一條半隱在日光下的街道上走過的人群,“您不會讓我去跟江心洲打交道吧?原因您知道的。”
他們是情敵,這是公開的秘密,老季當然知道。
丁楊的女朋友就是江心洲的老鄉和發小肖可語。江心洲一直追求肖可語,曾經公開聲稱肖可語是他的夢中情人,只要丁楊和肖可語沒有結婚,他就有競爭的權利。
老季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他平日不茍言笑,這是多年干偵查養成的習慣。
當支隊長后,他考慮著成為一個剛柔相濟、形象規劃完整的領導,第一準則就是培樹個人魅力,贏取同事的支持。老季清清喉嚨,決定把他想說的話說出口,這會有些難堪,因此他先柔和了臉色,向丁楊表示他的話既是指令又是請求,務必多擔待。
“這不是調整你的工作,也不是讓你跟江顧問打交道,”老季說,“只是臨時請你協助,小蘇隨刑偵去南都了……”網警出差是常事。別看他們整天跟電腦打交道,但不論參與哪個部門的案子,隨偵而動是必須的。無數專業表現,都在路上。
“哦?”丁楊口氣不善地吐出一個字,看到窗外飛過一只鳥。
“你有想法?”老季似乎有些惱怒,其實想進一步敲打一下丁楊。“我們工作的意義,并不是為了某個人,不是去證明或炫耀自己,而是為了保護弱者的權利,讓人民群眾過得更好!現在你干得不錯,那是因為網偵是你的理想和愛好,再苦再累也干得樂意,如果安排在其他崗位呢?難道你就不干了,難道就不盡到自己的責任?”
丁楊終于收回目光,像顆粗大的釘子釘在那里,發出敲擊釘子的聲音:“沒有如果,是您看中我這方面的才能,才招錄我的。”
“說起才能,難道只有你有這方面的才能?你忘了入警時我是怎么跟你說的?”
“忠誠……”丁楊明顯聽到自己的聲音縮回了嗓子眼里,他把目光投向地面,不敢看老季的眼睛。
“對!只有良好的品質和對工作的忠誠,才能承擔起這份責任,才能在經歷過掌聲和磨難之后,負重前行。你也不是新警了,你應該明白,我們工作的動力,不是激情和沖動,而是職責和使命!”
丁楊的臉漲得通紅,他想起入警宣誓后唱的那首歌,歌的旋律半浮在陽光和水汽之間。季支對他的偏愛太多太久了,就像一個受寵溺的孩子忽然被大人胖揍了一頓之后,才明白自己闖了禍一樣得受到處罰。片刻之后,他重新挺起了胸膛,目光堅定地看著支隊長:“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你明白就好,這既不是為江心洲做事,也不是還蒙蘭蘭的情。”
蒙蘭蘭?丁楊腦子里又升起無數個問號,想問問為什么,卻停了下來,然后又想再度開口,最后終于放棄想說的話,從老季手里接過追蹤非法網站的優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