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19年4月9日,中國非洲研究院成立。
對于中國非洲研究院的成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親致賀信。習近平主席指出,當今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非洲作為發展中國家最集中的大陸,雙方人民友誼源遠流長,新形勢下,中非深化傳統友誼,密切交流合作,促進文明互鑒,不僅造福中非人民,而且將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事業作出更大貢獻。習近平主席希望中國非洲研究院匯聚中非學術智庫資源,增進中非人民相互了解和友誼,為中非和中非同其他各方的合作集思廣益、建言獻策,為促進中非關系發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
2020年,是中非合作論壇創立20周年。作為中國與非洲國家之間在南南合作范疇內的集體對話機制,中非合作論壇的宗旨是平等互利、平等磋商、增進了解、擴大共識、加強友誼、促進合作。
在習近平主席的賀信和中非合作論壇的宗旨中,都有“增進中非人民相互了解和友誼”之意。作為20世紀90年代初便踏入非洲大陸,曾為增進中非人民相互了解、認識和友誼奮力的新聞記者,我見證了中非關系的發展,也為因此所做出的工作感到自豪。
2020年10月20日,在中國非洲研究院煥章廳內,我有幸受聘擔任中國非洲研究院特約研究員。
真實、客觀的新聞報道是歷史研究不可或缺的素材。自20世紀90年代初至今,非洲國家發生了很大變化,中非關系的發展也有了質的飛躍。世間萬物的發展變化都有其歷史進程,我所親歷、記錄的非洲歲月也因此有一定歷史價值。
我是懷著一腔熱血前往非洲大陸的。在此之前,我并非沒有糾結,但我戰勝了糾結,也因此成就了一份至今不悔的獨特人生經歷。1991年8月7日揮就的《行前抒懷》真實地記錄了這一心路歷程。
昨日注銷了戶口,今晨再次打點了行裝,準備階段就此告一段落。
窗外蟬聲陣陣,依然是一個高溫悶熱的天氣。據說津巴布韋絕不會有這樣熱的天氣。
喝一口掉了把兒的瓷杯中的花茶,望著那張床席、那只蓬蓬(兒子的昵稱)的愛物“貓貓”(兒子喜歡的一只毛毛熊玩具)及屋中的一切,這都將化為溫馨的回憶,在南半球角落中的寂寞時節時時泛起。
不過是一個恍似一團矛盾體的人,有時自我矛盾得連自己都難為情。3年來這種步步退卻、不斷否定自己的矛盾過程,是更加成熟、現實的標志,抑或是軟弱的妥協、茍且的隨遇而安?
或許兩種說法都成立。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兩種說法不過是從兩個方向對同一個過程的判斷。不管怎樣,3年后的今天,內心深處的好勝心氣已逐漸讓位于現實的安排——再一次感嘆人經常是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軌跡的。
我還記得那個飄灑著大雨的下午,在原來那間小屋內,我借著酒力,用文字梳理著結束3年研究生學習生活后即將回到老地方且不知去向的心情。那時縈繞于腦際的是這樣一幅畫面:面對層層濁沫、陣陣濤浪的莫測的大海,一個人硬著頭皮游向前去……
在大海中游了(又游了!)3年,收獲是多了一個小生命,經歷了一場風波,出入了幾次中南海、釣魚臺,跑了一個亞運會,逼迫自己去弄懂安哥拉內戰、南非的爭斗、黎巴嫩的戰亂……
如果這些也算收獲的話,你滿意嗎?比起周圍著書立說、滿腹經綸的人,我時時自慚形穢。但我的心緒大體上是平靜的——我基本上是時時在努力著的,是盡力的,盡管魯迅、錢鐘書等高峰于我而言,仍是可望而不可即。
這頗有些阿Q,酷似一種自我安慰的心理平衡術。但我近年來愈發感到需要這種精神慰藉術,否則很可能活不下去。拍案而起的痛快,自尊、好勝的本性常讓位于韜光養晦的忍讓。活得真累,是嗎?是!但怎樣才不累呢?
我愈來愈理解了老、莊,理解了陶淵明等人,理解了“隱身衣”之說,理解了杰克·倫敦、海明威乃至三毛的自殺,理解了托爾斯泰的出走,理解了中外大地上那香火繚繞的廟宇、教堂,理解了那虛無的“上帝”……
我或許什么也沒理解……
有人說,中國現在不需要引人頹唐的老、莊,需要的是一種積極進取的精神。我自認為還不算頹唐,也還有些積極進取的精神。
我將走入非洲,那塊令許多人搖頭,常常是饑餓、疾病、動亂代名詞的土地。我將目睹維多利亞大瀑布的壯觀、津巴布韋的神秘、乞力馬扎羅山的白雪、好望角的波浪……誰能說這不是一次難得的人生閱歷和機會?異域風情的吸引力或許不亞于那些繁華的都市。
我將力爭到那塊大陸的最南端,用一只禿筆盡力勾勒出它的容貌,這里也許潛伏著眾多機遇,對吃國際新聞報道這碗飯的人來說,誰又能說這不是誘人的魅力?
我將盡可能地沉下去,到部落、到荒漠、到大洋、到峰巔,到我能夠去的一切地方。去尋找、去思索、去描述,誰能說這不是一個令剛烈漢子興奮的挑戰?
我將會很忙、很忙。迄今,我不理解為何有人會在駐外記者的任上連連搖頭“沒意思”。他(她)們把握住了自己所能抓住的機會了嗎?
也許,事實將轟毀我的夢想;也許,這不過是又一次令人不屑的天真。但我以這樣一種精神狀態迎接未來的生活,畢竟強于哭喪著臉去擁抱那巨大的未知數。
我知道我并非步入天堂,而是在邁向煉獄。我將經歷心理和生理上的各種磨難。瑣屑的煩惱,憤憤的不平,屈辱的忍讓,痛苦的誤解都在那里等待著、嘲弄著它們的新對手。寂寞的折磨、無助的牽掛、失態的盛怒都在那里備好了燃燒的干柴。幾年后等待著我的也許是另一場風雨,是另一番耿耿不能忘懷的痛苦、惱怒和長時間的冷冰冰、灰蒙蒙……
我還是我,我又不是我;我變了,我又沒有變。
面對著花冠和荊棘,我帶著同樣的微笑走來了,走來了;面對著機遇和陷阱并存的歲月,我邁著毫不猶豫的步伐走來了,走來了……
走吧!昂然、坦然地向前走吧!
走吧!懷著眷戀和期待,攜著溫馨與苦澀,要像條漢子,向前走吧!
走吧!“不要因小失大”“要初戰必勝”,記住這些,向前走吧!
我相信我會成功;我具備成功者的素質,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機會,就看你的了!
我又不那么絕對自信,我會遇到挫折、失意,但我將撣撣身上的塵土,繼續向前走。
人生或許是沒有意義的。如有意義,也許就在于它是一個不斷奮斗的進程。奮斗,奮斗,奮斗是人生一場悲壯的活劇。悲壯的活劇才感人;奮斗的人生才值得一活:西西弗式的無意義但悲壯的奮斗和努力。
或許是一種神示。18年前離開行伍時那曾給很多戰友留下印象的壯語,今日想來竟十分貼切:
有志男兒四海為家不曾戀;
除奮斗無生路只有勇向前。
我是這樣下的決心,也是這樣身體力行。我20世紀90年代在非洲大陸的闖蕩與游歷,被一位來自臺灣、定居南非的馮姓同行譽為大俠般的“One Man Show”(獨角戲)。不少早期研究非洲的中國學者均稱當時是從我的報道中獲得相關信息。一晃30余年已經逝去,所有的親歷已沉淀成為歷史。在本書中,我收錄了有關曼德拉宣布南非將與中國建交活動的獨家全記錄等資料。真實的歷史一定會留下有意義的教誨。我自信這一份記錄是真實、值得珍惜的第一手資料。
本書初稿成于2005年,此次收錄了2021年8月成稿的對“七一勛章”獲得者劉貴今大使專訪等內容,使得本書內容更為充實。
“后記”記述了2005年初稿時的真實心緒,此次一并保留。
感謝當代世界出版社的支持與厚愛。僅此一舉,便足見他們是在以扎扎實實的努力踐行著匯聚資源、集思廣益、建言獻策,為促進中非關系發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的承諾。
溫憲
2022年1月25日(時值農歷小年)于京東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