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倒不知道在他來之前幾人正在討論什么，也不奇怪這些同學的各色反應。

自從上了大學之后，他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形式的班級聚會。

上一次和這么多同學一起見面，估計還得追溯到高中拍畢業照的那天。

有幾個人招手故作熱情，讓顧寒坐到他們身邊去好敘一敘舊情，有幾個人只是含笑點頭打了招呼，另外剩余幾個和陳朗的表情差不多。

這倒是挺能體現人間百態的。

熱情招呼顧寒的，大都是幾個穿著不揚，至少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不會超過三百元，看起來面容黝黑，或許工作不是太體面的同學。

他們熱情招呼的原因是因為看著顧寒打扮和他們差不多——沒有距離感。

點頭打過招呼的幾個，大約都穿著差不多類似的行政工裝。

身上的衣服有一些小貴，卻也不超標，大約是機關單位或者行政單位工作。

點頭打招呼，可能是因為當年的高中情誼，當然最有可能的是因為顧寒父親顧長亭還沒退休。

最后幾個只是抬頭瞥一眼，或者是給顧寒一個表情的和陳朗差不多。

手腕上要么掛著名貴的腕表，要么身前桌子上放著豪車的鑰匙，要么掏出來的煙一盒就得大幾十上百塊。

總之裝的千奇百怪，各有特色。

顧寒也沒介意，其實這只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還是那件淘寶高定，看起來有面黃肌瘦，像是剛從工地回來。

同學們的反應很現實……

因為這么多年不見了，大家之間并不熟悉，也就不存在什么虛假的狗屁情意。

無非是借著這個能見面的由頭，和自己一個段位的人再結交結交。

局長的兒子和農民工的兒子只有上學的時候，能真正平等的坐在一張桌子上。

出了校門之后。

即使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也不會再有任何平等可言了。

顧寒剛坐下，就聽見圓桌對面坐著的女生手機咔嚓的響了一聲，對面坐著的女生拍了他一張照片。

被顧寒抬頭發現之后，女生尷尬的擺了擺手。

顧寒沒在意。

這女生他認得，叫郭欣茹，就是以前追求過自己被自己拒絕之后，又報復性的和陳朗在一起的女生。

她現在偷偷拍照，也無疑是發給自己曾經的閨蜜。

就連她發的什么內容，顧寒都能清楚的知道。

“哎，你知道嗎嘛！我今兒在席上碰見誰了？碰見顧寒了你知道嘛！”

“現在又干又瘦像個骷髏似的，一點都不帥了，當年我還追過他呢，唉……”

“估計混的也不太行，身上衣服也沒什么品味，淘寶最多200塊，你說我當年怎么就瞎了眼追他呢？

要是剛開始就追陳朗的話，現在我都坐上奔馳s300了。”

人嘛，就是這樣。

典禮還沒開始，席也沒上桌，不是“很熟”的一桌子人也就被迫寒暄起來。

其實只要畢業了之后，像這種比較大型的同學聚會就很少，大家還是喜歡和自己讀書時就交好的朋友平常一起聚聚。

畢竟上學的時候都尿不到一塊去，都步入工作了就更互相看不上了。

陳朗幾人明顯是圓桌的中心話題，尤其是得知陳朗下個月要在蘭城開第五個火鍋分店的時候，桌上好幾個人都紛紛起哄，要一起敬陳朗一個。

陳朗也是一個高興，豪言晚上要在蘭城最好的商k請同學們好好高歌一曲。

只不過大家一起敬酒的事，陳朗想了想還是沒接受。

不是他突然不喜歡這種被人吹捧的感覺，只是眼角的余光瞥在顧寒的臉上，陳朗就莫名其妙一陣心顫。

別人不好說，顧寒一定不會給他這個面子，到時候，他又少不了一頓尷尬……

顧寒的邪門兒他現在還惦記著呢，所以進了門之后，其他人在說顧寒姐姐奶茶店借錢被騷擾的事兒，他一個字都沒提。

陳朗莫名其妙又回到了高中時候那個感覺一樣，他的“氣”被好像顧寒壓住了。

沒自己找不痛快，原本陳朗打算在班級聚會的時候讓顧寒丟丟面子，現在他都沒這心情了——準確的說是不敢了。

桌上三四個女同志都是過來問陳朗要電話號碼，借口是“都是老同學，連電話都沒有，不是顯得很生疏嘛。”

以郭欣茹為首，說說鬧鬧之間，換了好幾個座位到陳朗旁邊。

剛坐下不久，其人借口說天氣太熱，要把外套脫了掛在板凳上——當時外面已經開始下雨，有不少穿棉衣來的人，身體還在打哆嗦。

郭欣茹外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風衣，看著倒是沒什么突出的，風衣包裹住了她身體的大部分曲線，憑借她有點好看的臉，打分最多六七分的樣子。

脫了外面的風衣可了不得了，內里有乾坤，胸中懷天下，她竟也是個深藏不漏的大兇之人。

郭欣茹下面穿了一件緊身的高領毛衣，很好的修飾了身體上的曲線。

就脫衣服這一個動作，至少把圓桌上除了顧寒之外，大多數男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這種梨形身材就是很多男人眼中的“微胖”，所謂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

陳朗的目光倒是裝的很淡定，就是頻繁咽唾沫，坐在板凳上，微微躬身，沒過半刻臉上又燙又紅。

于是一桌子的話題，很快又從夸陳朗轉移到了夸女生身上，大多是說些什么“女大十八變”之類的話。

奚書瑤坐在顧寒的旁邊，白眼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她讀書的時候就跟班上其他女生不怎么對付。

今天見了面，連招呼都沒怎么打，看見陳欣茹坐在陳朗旁邊搔首弄姿的模樣，奚書瑤擺了個嘴型對著顧寒吐槽。

“燒—貨—”

“你嫉妒了啊？”

顧寒頗有閑情逸致地調侃了奚書瑤一句，誰知道奚書瑤頗為認真的對著顧寒挺了挺胸。

“老娘用得著嗎？”

“她那一看就是人造科技貨——小牛車上安核彈，她中看不中用。”

顧寒咧著嘴笑了好一陣，奚書瑤這妮子說話依舊是這么損，也怪不得在女生堆里不受待見。

確實如同奚書瑤所說，陳欣茹全身上下的科技感太重了，尤其是胸前兩塊秤砣，沒見過的人當然覺得還不錯。

但真的試過就知道，假的他終究就是假的。

顧寒一眼就看得出來，陳朗這些年經歷的世面其實不多，急于在其他人面前證明自己，隨便有人吹捧一句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面對陳欣茹的示好，又有些想要又不敢要的扭捏。

顧寒只能說陳朗只是過去這些年運氣太好，這種心態見識和對人的智慧情商，完全匹配不了他現在的財富。

算不上個好人，連個壞人也算不上。

那么想要把手里的財富給抓住就很難了。

有郭欣茹坐在旁邊，陳朗的虛榮心是被滿足了不少，好歹少年時，他也被這女人給戲弄過。

只不過這種新鮮感來得快，去的也快。

陳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顧寒弄出毛病來了，明明該和女人調情的時候，他的眼光莫名其妙就往顧寒身上飄。

看見顧寒根本不在乎這個郭欣茹，甚至連鳥都不鳥一眼，他頓時也覺得這郭欣茹沒多少意思。

反倒是奚書瑤和顧寒時不時說一兩句悄悄話，惹得他心里有火燎燎的。

這郭欣茹除了假胸，就沒什么東西能比得上奚書瑤的，裝出來的嫵媚也顯得很風情，有種ktv公主的感覺。

不像奚書瑤渾然天成的那種性感……

接連看了幾眼，坐在陳朗旁邊的郭欣茹也察覺出了幾分異樣，用一種極嫌棄的眼神瞄一眼陳朗的眼神。

不知不覺中又把風衣穿到身上了。

她挺胸都快把胸外翻挺出來了，這陳朗的眼睛怎么老往顧寒那瞟，看她一眼，看顧寒三四眼，還含情脈脈的。

咦~死基佬！

順帶著奚書瑤還用奇怪的眼神也看一眼顧寒，怪不得當年顧寒老和陳朗成雙入隊，顧寒還拒絕她好幾次。

怪不得這兩人這么多年了還沒對象，顧寒就算了，看起來不怎么混的好，沒對象也應該，陳朗都開奔馳s300了……

原來踏馬你兩是一對啊！

郭欣茹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戳的飛起。

“姐妹！我有個驚天大瓜！”

圓桌上好一頓沉寂，接著不知道是誰先談起，趙致遠往年教過的所有學生當中出來了一個厲害角色——林清川。

聽說這個林清川資產上千萬，就在蘭城發展，這個辦酒席的酒樓都是他旗下的產業。

幾乎是趙致遠的所有學生都知道，總之給趙致遠爭了好大的光。

就連陳朗聽了都目露羨慕，奚書瑤也一樣，一桌子上不管什么階層的多少都想結識一下，這位傳說中學校的風云人物。

奚書瑤叭叭的拉著顧寒的胳膊，小嘴撅著，“我要是能有這么一個對象就好了。

林清川好像前陣子剛給學校捐了一座圖書館呢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就叫清川圖書館，可屌了。”

……

宴會進行中，顧寒也在人群中看到了忙里忙外的師娘，牽著升學宴的主人公趙知意從一個小包廂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寒看錯了，這么喜慶的日子，趙知意這個準清華大學生眼眶紅紅的擺著臭臉。

站在樓下迎賓的趙致遠也終于上來，不知道和小女兒趙知意說了什么，父女兩人在這么大喜的日子，在宴會廳入口爭執起來。

顧寒瞥一眼，快步往兩人站的方向走去。

走得越近，越能聽到父女兩個的爭吵聲。

“爸！那人家清川哥愿意送我為什么不能要？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啊，你總不能因為你的面子就扼殺了你女兒學習的機會吧！”

趙知意的聲音中帶著些不理解和憤怒，完全不顧宴會廳里可能會有目光落在爭吵得父女二人身上。

趙致遠目光沉沉，因為女兒的爭執，整個人先前臉上的喜色都幾乎蕩然無存。

本應該是開開心心的日子，這一刻趙致遠心里莫名的煩躁，點了一根煙，扯住女兒的袖子就要往門口去。

他也不想這么不和諧的一面被門里這么多親友看見，尤其當中一大半還是敬愛他的學生，這事關他作為老師的尊嚴。

趙知意卻固執的站在原地，咬牙執拗的低吼一句，“您要是不同意，那待會我也不出席了，反正里邊這些人我也不認識，全都是你的學生……”

趙致遠瞳孔蹬的一下增大，不敢相信這種話會從自己女兒的嘴里說出來，那一刻舉著煙的手都顫了一下。

單手扶著門框，呼吸粗重。

“知意，你……”

趙致遠的老婆站在一旁聽著，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女兒纖細的胳膊，而另一只手則像是鉗子一樣死死地攥住趙致遠的袖子。

她先是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女兒那哭得紅腫如桃子般的眼眶，隨后微微沉默了一瞬，這才緩緩地轉過頭，直直地盯著趙致遠。

那扯著袖子的手還不自覺地微微抖動了幾下。

“老趙啊！今天可是咱女兒這么重要特殊的日子，你就別再那么死腦筋固執了呀。”

她微微蹙著眉頭，眼中帶著一絲埋怨和急切。

“那個美術大師的繪畫課，咱女兒可是喜歡得不得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你那個有能耐的學生林清川也有這個實力，對他來說拿出十來萬不就跟玩兒似的嘛。”

她一邊說著，一邊著急地比劃著，眼神中滿是期待，“反正他要是愿意送，咱就大大方方地收了唄……”

“而且你也僅僅只需要幫個小小的忙，就是給他外甥調個班而已，你去找校長說幾句好話。

以你的資歷和人脈，這能有多難呀，不就是小事一樁嘛。”

趙致遠他的目光在老婆和女兒之間來回游移，呼吸變得異常粗重而急促，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就好像拉風箱一般。

他突然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痛苦和猙獰，五官都似乎扭曲在了一起。

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向后猛地一仰，“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門框上，身體搖晃了幾下，險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老趙！”趙致遠的老婆驚恐地大喊一聲，聲音都變了調。

“爸！你怎么了？”女兒也嚇得花容失色，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

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立刻驚慌失措地向前撲去，左邊右邊各自緊緊地攙住趙致遠的胳膊。

此時趙致遠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整個人的臉色變得如同白紙一般煞白，呼吸也變得極為不順暢，不時地出現卡頓和喘息。

顧寒快跑幾步走到老趙身旁，在看到顧寒的一瞬，趙致遠臉色雖然是無法掩藏住的丟人和難為情，強撐著要從地上坐起來。

“小寒，你……你怎么出來了？”

“馬上就開席了，快……快進去，我跟你師娘商量點事兒。”

師娘連帶著趙知意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極為尷尬，像這種事兒被外人看見，面子上總是不好過的。

“對對對，快進去，小寒你老師他這老毛病了。”

“嘖。”顧寒沒理睬幾人的倔強，也沒說自己剛才其實全部都已經聽見了，給師父留足了面子，也沒讓事態繼續嚴重化發展。

“想抽煙沒火怎么行。”顧寒指了指趙致遠手里沒點燃的煙把，“師娘，你們先進去招待客人，我陪我老師待一會兒。”

母女兩個相視一眼，也沒敢讓趙致遠繼續生氣，只是臨走時，趙致遠老婆還不忘回身啰嗦趙致遠一句。

“你就別倔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兒咱別干了。”

趙致遠整個人頹喪，完全沒了剛才在樓口迎賓的意氣風發，一時間老了十多歲一樣，疲憊的靠著墻邊。

“都聽見了？”

“嗯，什么事兒啊？非得在今天這日子吵。”顧寒攙住趙致遠，兩人倚靠著走廊欄桿，互相點上一根。

“呼——”趙致遠吐出一口濁氣，要是別人來，他肯定鐵頂著面子，應付兩句。

但顧寒不一樣。

顧寒當年決定要輟學的時候，第一個給他打來電話，把他真當親長輩看，他對顧寒沒什么好藏的。

“小寒啊，我的教育太失敗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好老師來著，沒想到把自己女兒教成這樣子。”

“那個林清川，我真是上了他的當，他忙前忙后的幫我找酒樓，幫我弄請柬，我還真以為他是感念我這個老師。”

“你知道他想干嘛嗎？想把他外甥塞進我班里來，要是尋常的學生就算了，這也就是個小忙。”

“他外甥？”顧寒靜靜聽著。

“嗯，前幾年的學校斗毆，幾個人一起戳瞎人一只眼睛的領頭那小畜生。”趙致遠說話的時候手都攥得緊緊的，看得出來他有多氣憤。

“聽說那孩子就是看了他們一眼。”

“他們家給學校捐了一座圖書館，休學了兩年，學籍還保留著。”

“現在想重新回來讀書，沒一個班敢要，這林清川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趙致遠說完，顧寒系統面板里再次出現一個全新的任務提醒，隱藏任務“啟蒙導師”觸發，完成可獲得魅力值，以及可升級能力勛章一枚。

還是和之前幾【得意門生】任務一樣，既沒有任務目標，也沒有任務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