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什么表現？”

這句話把蘇曉檣問懵了。

其實她還真沒有想過什么是喜歡。

“你想說什么？”

路明非經過小玉和龍叔的言傳身教，知道有時候不解釋也是一種解釋。

于是根本不提蘇曉檣問自己的不對勁，反而說：“有一句話，你要記住，一切他戀，都是自戀，都是尋找自己靈魂缺失的另一半。

什么是喜歡呢？我們常常把喜歡歸結于這個人身上某一個發光點，發光點可以是某種氣質、容貌、說話特點、性格和金錢，世界上有這個發光點的人有無數個。

如果你只是因為這個發光點而去表白談戀愛，那么第二天你見到了另一個人同樣有這個發光點，那你會不會移情別戀？

其實你喜歡的是傾注了你目光的人，思念的形狀為什么讓人幸福又痛苦，因為思念的時候付出也許會落空，也許會得到回應。”

蘇曉檣皺起眉頭，這段話她聽進去了。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喜歡趙孟華的，但是路明非這下子的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讓她接受不來。

明明昨天還是一副衰仔的樣子，怎么今天說起了“喜歡是尋找靈魂缺失的另一半”這種鬼話。

“你還是你嗎？還是說吃錯藥了？不對，你不是路明非，路明非說不出來這么有內涵的話，你是誰？”

路明非感覺自己被人小瞧了，還不能說什么。

因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確實給人印象是比較差。

但是又不好說什么，索性直接不說話。

一上午的課下來，路明非學得有點累，以前的基礎不夠好，現在想要撿起來，需要更大的功夫。

連帶班主任在內的任課老師都在納悶，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一放學，班里的其他人都回家去吃飯，而路明非沒有。

路明非是在稍微遠一點的小館子里吃的。

不在家的原因是因為比較遠，坐公交，來不及。

澤太子不一樣，他打車。

注意到路明非的行動軌跡，蘇曉檣讓司機悄悄跟著。

一邊給父親打電話說中午不回家吃飯了。

在路明非停下之后，蘇曉檣看著他進入一家小面館。

蘇曉檣也不是帶著貴氣的公主病人，下車跟了進去。

這家小館子是那種快餐，路明非簡單選了一葷一素就準備吃了，聽見有人進店，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是蘇曉檣。

人蘇曉檣什么身份，雖然專門來找自己不是很可信，但是專門去這種小館子吃飯好像是更不可信的。

于是路明非還是揮了揮手。

蘇曉檣也不去拿飯，直接來到路明非的面前：“你的意思是，你喜歡陳雯雯只是因為她身上有你缺少的一些東西？”

路明非愣了一下，思緒已經飄到了那個下午。

教室里只有陳雯雯和他兩個人。

他在擦黑板，陳雯雯穿著白棉布裙子，運動鞋，白短襪。

坐在講臺上低聲地哼著歌，夕陽的斜光照在新換的課桌上。

窗外的爬墻虎垂下來，春夏之間的傍晚，格外安靜。

陳雯雯扭頭問路明非，你加入不加入我們文學社？

那一刻路明非感覺自己仿佛被凍結了時間，只剩下一顆心突突地跳著。

又好像時空錯亂一般，自己的思維異常活潑，但是身體的反應又異常遲鈍，窗外的夕陽加速下墜，花草瘋長。

“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家里的故事？”

路明非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雖然你大致也知道，我是寄住在叔叔嬸嬸家里的，我記事以來就沒怎么見過他們。”

蘇曉檣知道，他們指的是路明非的父母。

“他們是考古學家，跟著考古隊滿世界發掘文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說不定現在某個國家出土展覽的文物就是他們發掘出來的。

按理來說我應該會很驕傲的，有這樣厲害的父母是小伙伴里最能吹牛的了，但是我沒有。

他們把我放在叔叔嬸嬸家里，雖然每年都會寄一大筆錢。其他人總說我家里人不管我，我很自由，其實沒有人管我。”

路明非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蘇曉檣的心卻微微抽動。

“寄人籬下的感覺就是你總是擔心某一天回去發現自己的被褥都被扔了出來，自己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得不到支持。

曾經我和一個同班的打架，因為他說我父母，我就動手了，但是我打不過，最后被叫家長的時候，明明我才是占理的一方，但是我被嬸嬸要求給對方道歉。”

“你們不一樣，你們有人關心，有人會在意你們是否受委屈。你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支配自己的很多行為。”

說到這里的時候，路明非又想起了陳雯雯邀請他加入文學社的事情。

青春、自信、開朗、對自己的行為有清醒的認識，哪個不是他這個衰仔所奢望的？

但是非要說只是缺少這些才喜歡也是有些對不起“喜歡”這兩個字。

蘇曉檣撇了撇嘴，也知道陳雯雯確實和路明非這個衰仔不一樣，但是她蘇曉檣也很好啊，為什么就不喜歡她？

看得出來蘇曉檣的心思，路明非說：“而柳淼淼這種更文藝的少女和我這種人有天然的溝壑，對她喜歡不上來，而你呢又一直欺負我，怎么可能會有喜歡嘛。”

蘇曉檣小臉一紅，開學報到那天路明非的話要把她氣死了，所以之后蘇曉檣就經常捉弄路明非，和他做對。

“那你現在為什么不喜歡了？”

現在當事人感覺都放下了，蘇曉檣也就沒有再扭捏，直接就問了。

更何況路明非喜歡陳雯雯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

“我的一個朋友，她在很遙遠的地方，我和她聊過學校里的事情，她給我分析了一遍，說我大概是要被當做猴子戲耍了。”

蘇曉檣還以為啥呢，聽到路明非這么說，整個人都不好了：“啥玩意？”

路明非一邊解釋一邊回憶，那會是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后，和小玉他們的關系很好了，小玉開始問路明非有沒有喜歡的人。

路明非支支吾吾搖頭，但是被小玉戳穿。

就路明非這衰仔，怎么會是七竅玲瓏的小玉的對手，三兩下就把路明非的感情經歷盤了出來。

然后就說路明非是被當猴耍了。

首先是路明非藏不住事，雖然小玉很聰明，但畢竟是一個小孩子，小孩子都能看出來路明非有喜歡的人，那他們同班同學不可能不知道路明非喜歡誰。

他們都沒有戳破，原因就是他們都覺得路明非成功不了。

而路明非也說了，陳雯雯在邀請路明非的同時，還邀請了趙孟華。

以陳雯雯年紀輕輕看什么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對于感情的事不敢說很懂，至少也是明白是什么的，她不會不知道路明非的感情。

如果她喜歡，就應該說出來，如果不喜歡，就應該拒絕，怎么還會在路明非擦黑板的時候和他單獨在教室，去邀請加入文學社？

尤其是，路明非在擦黑板，而陳雯雯坐在講臺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