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逃兵
- 儒道縱橫
- 月半彎之夜
- 3049字
- 2014-08-08 22:19:02
煙云十三州的天氣,跟內地差不太大,但此刻卻如人間煉獄一般。
在靠近煙云山脈一線,火光沖天,四處都是殘肢斷臂,這是血與火的世界,這是生命收割之地。
帝國的騎兵萬馬奔騰,像是一道鋼鐵洪流一般沖過去,同金國的重甲騎兵狠狠的撞在一起;喊殺聲震天。
趙鮮身周白光閃耀,才氣長刀猶如旋風般的在身周掠過,三五名嗷嗷嚎叫著的蠻子身上血花飛濺,撲倒在地,卻依舊不依不饒的爬行而來,更多的蠻子瞪著血紅的雙眼揮刀殺至,那悍不畏死的氣勢猶如野獸,在趙鮮的心底升起強烈的無力之感。
前方遙遠的控制偶有劍光掠過,又有亂云漸碎成絮。
感受著隱隱傳來的氣息波動,趙鮮手中的才氣長刀揮落,數顆蠻子的頭顱在地上咕嚕嚕滾動著,噴涌的鮮血猶如噴泉般在控制嗤嗤作響;暗想遠處的才氣波動如此強烈,也不知道是那些高聲在那邊殊死戰斗。
趙鮮在煙云城中之時,曾經見過樸秀青和黃浩龍這兩位年輕一代強者之間的戰斗,雙方展現了各自最高妙的殺戮技巧,但遠不如此刻傳來的天地氣息變化這邊的血腥,這般的讓他感到震撼和無助。
曾經,趙鮮以為沐言在縹緲之城之中顯露出來的那種鐵血的意志,那種視生命如草芥般的冷酷無情是人類所能做到的極致。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當時沐言的那種狀態,在這場戰斗中的每個人都有,包括趙鮮自己,都是對敵人夠狠,對自己更狠,狠的能夠用自己的身體去阻住敵人的刀鋒,然后用牙齒咬斷敵人的喉嚨,溫熱的血漿從噴在臉上,滾燙的猶如沸水。
現在的趙鮮很清楚金國蠻子的身體強度,越強大的蠻子抵御刀劍劈砍的能力便越強;即便是最普通的金國蠻子,一人也能硬抗數名帝國士兵的圍攻,即便身體被刀槍穿透,依舊能夠揮刀向前,毫不退卻。
不過片刻,遠處的空中再次響起了破空字生,只是這一次的破空聲不像先前那次的呼嘯那邊尖利沉悶,顯得要鋒銳的多。
趙鮮就地一滾,濺起一地泥濘,警惕的抬眼望去,只見一道明亮至極的刀光,貼著黑云的下緣高速掠來,落入帝國的士兵群中,帶著滾滾的血霧,像是撞入羊群的猛虎一般瘋狂殺戮著。
趙鮮看見,一名渾身浴血的帝國將官,那是一名才氣修為堪比黃浩龍等人的將官,渾身光華大放,體內的才氣在刀尖之上燃起長達數丈的刀芒,嗷嗷叫這和身虎撲而上。
刀芒相交,便已經分出了勝敗。
帝國的將官連人帶刀被劈成了兩段,半截鮮血噴涌的尸身落在趙鮮身前的不遠處,‘噗噗’的冒著血,還在微微的抽搐。
一名才氣修為達到了舉人級別的強者,就這么拜了。
那呼嘯而來的刀光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趙鮮終于能夠看見,那刀光之中的人影,是一個面容冷峻的女子,身材高挑,雙手握著一柄跟她身體差不多高下的血紅長刀。
“金兀兒……”
“金兀兒……殺……”
“殺……”
周圍的蠻子兵卒們看到了那長刀女子的身影,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狂吼;原本有些頹勢的蠻子軍隊猶如被打入了一支強心劑一般,瘋狂的咆哮著,揮舞著巨大的兵器,轟隆隆的向帝國的軍隊沖鋒過來。
帝國軍隊的防線瞬間便被突破,無數的兵卒尖叫著后退,留下一地的血水,人群中的趙鮮稍稍回望,卻見那叫金兀兒的女子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但冷的猶如寒冰,那抹冰寒似乎在那女子的眼內凝聚成一抹極細的亮線,被看上一眼便心底發涼。
趙鮮知道,要是那金兀兒追殺自己,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應付,只能等著被那人高的長刀劈死!而這等境界的強者,此刻的戰場上并不止一個兩個;帝國的援軍遲遲不來,這場戰斗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
……
數十萬人還有無數的戰馬,戰車同時出現在同一片戰場之上,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無論是帝國的軍隊還是滿足的軍隊都無法組成有效的沖鋒戰陣,大多都是以百十人的小團隊開始戰斗,憑借著各自的熱血和意志,維護著腳下那不多的陣地。
而這樣的戰斗,對單兵作戰能力稍弱的帝國兵卒來說,那就是一場屠殺。
煙云山脈外,那些剛剛從地底生長出來的新草,被熱血澆淋,被馬蹄踐踏,歪歪扭扭的倒伏在完全被鮮血侵泡成的泥濘里,草根猶在,綠意盡消。
金國的蠻子被稱為天生的戰士,有很多強者;由于人數偏少,和帝國全面作戰之時稍稍落在下風;但憑借著千年來的北邊草原上苦寒之地打磨處理的精神氣魄支撐著,絲毫不落下風,死死的守住通往朝陽要塞的通道。
在戰爭之中,無論是儒修或是蠻修,卻始終扮演著輔助著的角色;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之上,儒修和蠻修畢竟是極少數的存在,他們決定不了一場戰爭的勝負,雖然他們也必不可少。
深春之時的北方,陰雨連綿,戰場上混亂不堪,危險無處不在;金國蠻子先天身體強悍,其中的首領修習蠻法,戰力無邊;雙方不知道多少人將鮮血撒在戰場之上,又不知有多少強者,被雙方的普通兵卒殺死。
整個煙云山脈的兩邊,帝國的軍隊集結著,試圖將金國的蠻子堵死在朝陽城那一角,而蠻子的軍隊卻悍不畏死,用身體和鮮血守衛著通道的暢通。
現在的金國軍隊,可攻可守,進可以在帝國內陸的大地上擄掠糧草,就地保持供給,退可以撤至天塹山脈,回到他們熟悉的草原上,占盡了優勢。
無論是煙云十三州的內,還是煙云山脈靠里的內陸,此時都到了耕種的時節。
北武帝國是農耕社會,無論是煙云十三州還是內陸都是如此;金國的蠻子打過來的時候,很多人逃難走了,而更多的人卻留了下來。
他們的身上似乎有條無形的鏈子將他們和土地鎖在了一起,蠻子來的時候,他們便走出家園,躲進了山林里;現在該播種了,否則土地便荒廢了。
他們在臨時的草棚里輾轉反側,把在陰雨綿綿的時節里霉爛的衣服徹底的揉成了碎片。后來終于決定去播種,偶爾遇到前來搶奪糧食的蠻子,便又拿起鋤頭沖上去,留下了幾具尸體。
后來他們去灌溉,偶爾也會留下幾具尸體。
金國的軍隊這次的侵略,軍紀嚴明,極少侵犯普通的民眾;但如果帝國的人們揮舞著明顯是農具的武器沖上來,蠻子們便成為了理所應當的練兵。
對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民眾來說,那些蠻子打過來,是壞人。看不見便可以當做不知道,看見了,總是要彰顯大國人民的傲氣,要跟蠻子拼命。
到后來,著似乎成了無形的協議,人們可以耕種,但也要有作為靶子的自覺。
朝陽城一戰,活著出來的人帝國軍人極少;掏出了的帝國兵卒被金國軍隊偕尾追殺,又死傷大半,更多的人混在難民之中逃走了。
沐言一行逃進了山里,總算逃過了追殺,但一行人幾乎個個帶傷。
派去煙云城求援的一名秀才,據說當天便被砍了腦袋,理由是臨陣脫逃。
于是,好不容易從朝陽城里逃出來的鯤鵬學院的秀才們,成為了一群可恥的逃兵;如果他們回南郡,有鯤鵬學院作保,他們應該能免去一死,但這一輩子都會背上逃兵的罵名。
沒有人認為自己是逃兵,雖然秀才們的確是朝陽城內為數不多的活著出來的人。
沐言對于這個逃兵的身份并不感冒,一來他因為靈魂的緣故,對帝國缺乏歸屬感,二來,他覺得活著其實感覺很不錯,更何況南郡城內還有他牽掛的東西。
但不得不承認,劉寶昌的死,讓沐言的心底憋了一口氣,他記住了那個蠻子的臉,一定要殺了那個蠻子報仇的。
連綿的陰雨下個不停,在一座山林間的木屋里,一眾秀才們愁眉不展,似乎在等著陰雨天里慢慢的霉爛。
朝陽城破,已經過去了月余,重傷的秀才們漸漸的復原;即便是四肢斷了三條的蔡先同,也已經又開始活蹦亂跳,這讓沐言不得不佩服才氣在療傷方面的神奇功效。
“憑什么,憑什么咱們就成了逃兵了呢?”蔡先同啃著掉渣不斷的干糧,漲紅了的臉和脖子像是隨時都準備跟人吵架:“咱們一起出來六十多人,現在呢?一雙手都能夠數完,咱們將血潑在城頭上了,還成了逃兵,太可笑了!”
白之云翻了翻白眼:“那么多人都死了,就咱們還活著,不是逃兵是什么?”
“……反正我不是逃兵,是沐言硬把我背出來的!”蔡先同噎了半天,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沐言蹲在門口,看向雨幕里,沒有說話,也沒什么心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