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倏然轉頭，看向白軒。

此刻在少年的視野中，面前這只巨大猛禽眼里重瞳似乎都已消失不見，完全被血腥殺意盈滿，還縈繞著難以抑制的狂暴劍氣。

“金兄！”

白軒心中一驚，連忙高聲呼喝，同時掌心錢幣發出粼粼清光，繚繞在身體周圍。

“……”

劉錫神色微頓，腦中靈光乍現，眼底的兇煞之意才稍稍減弱些許。

又過了許久，他終于徹底壓制住心間不斷泛起的兇殘念想，暗感一陣后怕。

“性命交修……”

劉錫深吸口氣，心頭浮起明悟。

同時提升妖身與道境，帶來的好處絕不僅僅只是修煉速度變快那么簡單。

妖族的問題，也絕非只是修行緩慢，過于依賴血脈。

實在是這個種族的本能野性太強了。

就算以他的人類靈魂，剛剛都險些失控。

雖說短暫的失控最后也能恢復過來，可誰知道會不會在此期間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就在前一刻，他便幾乎要對白軒出劍……

而在悟道幻景之中，那只白猿在最后時刻明顯就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狀態。

即便以白猿的血脈和修為，又潛修多年煉心問道，都難以完全掌控自身情緒，更遑論其余靈性更低的普通妖族。

當然，劉錫先前的失控，不僅僅只是因為妖身晉升太快所致，還有諸多其他因素。

白猿的境界極高，劍道本就超絕，所用出的又是末路窮途時的搏命劍法，遠超此時劉錫能夠理解的極限。

加上今日他又連番遭逢變故，心境不穩，接著親眼目睹狐小言的遭遇，心中更是悲憤交加。

這才難以自持，甚至凝聚出了“白猿劫”這種堪稱同歸于盡的自殘法門。

看著眼前的赤發少年，劉錫不禁心中苦笑。

這家伙算命其實還真挺準的。

禍福難料？

說得倒也不假。

不過福在自己這里，禍事卻讓他人承擔了……

“抱歉，剛剛沒有控制好自己，你沒事吧？”

“無妨，小傷而已。白澤血脈別的本事不值一提，保命能力絕對一流。”白軒笑著擺手。

他的面色已經好了許多，先前遭受反噬帶來的創傷也已經有所恢復。

“金兄剛才看到了什么，為何如此兇戾？”

“……”

劉錫沉默片刻，才語音低沉地開口道：“我看見……”

隨即，他便把剛剛看到的那幕情景盡數告知了對方。

現在自己對青丘也好，對妖族也好，都了解不多，隱瞞情報弊大于利，不如讓白軒幫忙分析一二。

正好也可以借此機會，看看這位白澤后裔到底是何種態度。

“……”

聽完了劉錫的描述之后，白軒也沉默下來。

緊蹙雙眉，手中把玩著三枚錢幣，半晌無言。

劉錫以為他在權衡利弊，也不多做催促。

自己需要一個靠譜的隊友不假，但若是不能勠力同心，強求來的伙伴毫無意義。

而且只是樂意幫忙都還不夠，最好彼此能有共同的利益和目標，這樣形成的團隊關系才足夠牢靠。

狐小言的情況明顯極為復雜，且關聯甚深。

背后還牽扯到畢方這等上古兇獸，更是風險極大。

若真想為她做些什么，就必須慎之又慎，否則弄巧成拙那才悔之晚矣。

起碼目前來看，狐小言雖然處境不妙，但明顯沒有性命之危。

他可不想做些蠢事，到頭來非但忙沒幫上，還害得對方情況更糟。

“……你可知妖族血脈的品級劃分？”

許久之后，白軒終于再次開口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提及任何有關狐小言、畢方以及那座高塔的事，反而問起了毫無關聯的問題。

“知道一些。”

劉錫雖然疑惑，還是坦誠道：“凡種，真武，好像還有個問道？”

“嗯。”白軒點了點頭，“凡種不論，妖族血脈自下而上，分為真武、問道、史詩、傳說、神話五個層次。其中前四種皆有優劣之分，唯有神獸，無高下之別。”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么？”

“九尾狐族是青丘的原住民，這一種族得天地之大美，鐘萬物之靈秀，乃是和真龍、鳳凰一般的神獸，故而又被稱作天狐，是妖族中最頂尖的血脈。但是世間萬物皆有其因果，神話中的那些生靈，雖然天資異稟，卻大都消失在了歷史之中。其他種族弱則弱矣，至少能血脈不絕，延綿萬代，這大概便是天道的平衡法則。”

“平衡……”劉錫低聲呢喃。

“是啊。”白軒輕嘆一聲，“如今純血的真龍、鳳凰早已不見，僅余下了九尾狐族還在世間活動，這不可能沒有代價。你說，其中的代價是什么呢？”

“代價？”劉錫一愣。

旋即，他忽然想起了最初見到狐小言時，自己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不禁脫口而出道：“因為青丘？”

他的腦海中靈光閃過。

緊接著，他立刻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揣測道：“我曾聽狐小言說過，世間余下的完整妖境只有青丘，其他妖境都會自發依附而來。

“既然你說九尾狐是青丘的原住民，那么他們是否與這個世界存在某種深層次的關聯，靠著青丘延續血脈？

“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控制住了九尾狐族，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深入影響乃至利用青丘的環境？”

說完又補充道：“只是我的猜測。”

如今的線索還是太少了。

“嗯？”白軒聞言，卻訝異地看了劉錫一眼。

他自己也是通過對方的描述，再輔以種種線索，才推算出了這個可能性。

但這個家伙，反應竟然會這么快，這真的是只妖獸嗎……

他深深看了劉錫一眼，旋即點頭道：“我也有類似猜想。數千年前，大量妖國遭逢劫難，破碎飄零，甚至許多強大妖族跌落境界。后來不知為何，破碎的妖國開始被青丘吸引過來，連為一體。這等情況下，那些妖族強者會有何心思，恐怕難說得很。”

“妖國遭劫破碎……”

劉錫心中一動。

或許通過了解當年真相，能夠找到更多線索。

既然重微城主能對狐族保持善意，未必沒有其他盟友存在。

狐小言之所以借助狐尾化身，冒險來到青丘外圍，說不定便是存了類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