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閑山那位姓謝的半仙回歸后,修真界的活氣又回來了。
這不僅是自我意識,也是真實發(fā)生的。
聽聞她回到人間之前,曾以神仙的名義散了靈澤到世間,繼而給了某些已經(jīng)不可能的事物一線生機。
就比如……那些破碎的魂靈。
劍淵是鎮(zhèn)魂的地方。
這段時間,它收納了不少奇異的魂魄。
有一縷格外虛弱,生前又十分的強大。
那魂魄想了很久,才記起自己姓甚名誰,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他是宣華,風(fēng)光過落敗過,有一個執(zhí)念叫做眾仙門。
“沈火息你如今也是可以了,都能替劍神掌管劍淵了。”
不正經(jīng)的女聲響起,幾個不明修士傳送到了劍淵。
宣華當(dāng)時自我封閉了很久,聞言一愣,悄聲躲在白骨叢里,窺探這些人的動向。
然后,他瞳孔微縮,看見了自己養(yǎng)大的少年們。
沈熄還是那個傲氣少年郎,上任掌門后平添了幾分沉穩(wěn),他側(cè)眸看著先前說話的女修,唇角微扯。
“開個劍淵通道也能把你驚訝住?謝半仙,你見識就這點啊?”
謝傾微笑,駁斥道:“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事放在沈掌門身上,已經(jīng)夠我震驚一百年的了。”
沈熄:“一百年?那你消化不良啊。”
謝傾:“可能沈掌門難以下咽吧。”
兩人懟來懟去,時今棠連忙勸架。
要么說小棠還是太單純了,不像清閑山那幾個親傳,全是看戲的姿態(tài),一群野蠻粗暴心眼壞的土匪爺。
喻冉冉痞氣十足:“嘿嘿,師姐又是玩弄火息哥的一天!”
凌蘇悠悠然一笑:“還好吧,她玩弄我們的時候多一點。”
顧修言江執(zhí)感到匪夷所思,齊齊朝凌蘇看去,這小子怎么還有點享受?
這些人吵鬧著,宣華默不作聲地望著他們,復(fù)雜的情緒染上心頭,本就虛弱的魂魄又晦暗了三分。
那些孩子光芒萬丈,而他那么地卑劣,成為了正道的罪人。
宣華原諒不了自己,他只想要眾仙門好,卻不料弄巧成拙,成為了兇劍的傀儡,帶來了那么多禍?zhǔn)隆?
……眾仙門的人一定恨極了他。
“聿亓仙尊隕落后,鎮(zhèn)淵的魂也銷聲匿跡了,他那時是真的獻出了所有。但你回來的那天,劍淵莫名多了一絲生機。”
沈熄與清閑山五人一同向劍淵深處走去,介紹著這里的情況,他們當(dāng)人的時候還是很像人的。
謝傾態(tài)度隨意:“那是自然。引仙那廝不幫我撈人,我只能自己撈了,就算希望渺茫,我也得試試。”
回人間前的仙元靈澤不是白降的,她心眼多著呢。
“那……除了聿亓仙尊,那個人有救嗎?”沈熄遲疑不定,問的很隱晦。
宣華心念一動,整個魂魄顯得十分苦澀。
茍延殘喘,余孽罷了,有什么用呢。
謝傾不動聲色環(huán)顧四周,似是在尋找什么東西,宣華慌忙地藏了藏身,掩蓋氣息。
她說道:“救與不救,在于他自己是否放得下。若是想通了,便可進入輪回,尋獲新生。”
時今棠問:“邪魔姐姐,許多劍修前輩死后,神魂都會回到劍淵。如果他還有魂魄殘余,是不是也會來到這里?”
謝傾不置可否,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宣掌門,放下執(zhí)念即是放過自己。
眾人沒有在這個特殊的話題上多做停留,他們此來還有大事要做,需要盡快趕到劍淵最深處。
有這么多能人到來,一路白骨幽魂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沈熄朝后掃了一眼,很遺憾沒有看見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輕聲自語:“眾仙門很好,大家都不怪你,你什么時候才能明白……”
“……”
那日,有個弱小的魂魄蜷縮在白骨叢中顫抖不已,時而發(fā)出悲泣來。
無人知曉他經(jīng)受了什么,持續(xù)了三日后,他徹底離開了。
吾生雖有過,惟愿故處安。
人這一生黑白對錯,是非功過到最后便不重要了。
宣華走了,悄無聲息的。
而眾仙門的祠堂中,早已點亮了一盞紀念他的燈。
……
劍淵。
聿亓玄晶棺故地。
劍修親傳曾在這里廝殺拼命過,清閑山弟子也曾在這里聚首相持過。
顧修言:“祖師爺?shù)能|殼原是葬在此處的,那么鎮(zhèn)淵之魂應(yīng)當(dāng)也是守在這里的。”
“魂飛魄散,聿亓和兇劍走后,你知道現(xiàn)在誰鎮(zhèn)著劍淵嗎?”
謝傾手指搭上素劍,問那個資歷最深的萬年劍靈。
遲夙冷笑:“某個祭天請雷的吧,那天挺慘烈的。我不太熟,你問問她。”
謝傾:“……”
真記仇啊,老婆。
說實話,重回人間后,遲夙對她挺不友好的,在弒主的邊緣左右徘徊。
謝傾去后山取劍尋龍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兇劍和魔龍。
“那日只有神雷威懾,你本人是沒有正式接手劍淵的,倘若聿亓仙尊還有殘余,便與鎮(zhèn)淵之魂有關(guān)了。”
古龍現(xiàn)形說道,緩緩繞了謝傾一圈,最后又將目光移向她。
謝傾咳嗽一聲:“既然這樣,我試試接手劍淵。”
顧修言敏銳問道:“怎么個接手法?”
眾人朝謝傾看過去,表情古怪。
想當(dāng)初聿亓為了鎮(zhèn)壓劍淵,可是割裂了自己的神魂。
“你天天把神魂當(dāng)什么?燃它,祭它,現(xiàn)在又要割裂它?誰家神魂跟兒戲一樣,你能不能當(dāng)回事,神經(jīng)病!”
江執(zhí)一點也不慣著,劈頭蓋臉一頓罵。
忍那么多回了,魔君大人也是有脾氣的。
謝傾聽完愣了一瞬,不急反笑:“小江江別氣,我給你們道歉。”
“?”
江執(zhí)遲疑,慍色未退。
真的假的啊?
旋即,謝傾眉眼一彎,周身散開靈芒。
世界的規(guī)則被她改變了,那就由她來完善一下,她不是很在意這些,甚至可以說是習(xí)慣了。
“你又來!”
古龍一驚,嚇得彈了起來。
素劍微顫,遲夙欲言又止,藏在劍里生悶氣,受不了一點。
有時候真的很想把這個人叉出修真界,清閑山的人惱火又無助,就連眾仙門那兩個也十分服氣。
同伴們幽怨的眼神快把她看穿了。
作吧,你就可勁作吧!
作死了引仙都不敢要你了!
劍淵的震動,由此處展開。
她倒是云淡風(fēng)輕,說道:“最后一次,讓我把祖師爺請回來。”
此刻她的意志與劍淵相融,覆蓋整個劍淵。
神魂被強行分裂出來,謝傾體會到了聿亓萬年前割魂的痛苦。
那時的聿亓樂在其中,因為他可以帶著兇劍去四處闖蕩了,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會是那天下第一。
而這時的謝傾同樣享受這個過程,她要把那個曾經(jīng)的天下第一請回來,無論希望多么渺茫,也還是想再聽那人喚她一聲“燒符的”。
人間已無難,仙尊當(dāng)回魂。
……
良久過后。
神魂顛倒,劍淵有了新的鎮(zhèn)守者。
或者說是,新的主人。
謝傾雖是半仙之軀,割魂之后還是頭疼的厲害,有些不穩(wěn)。
喻冉冉和時今棠迎上來扶她,卻被她擺手回絕了。
她微微蹙眉望著某個方向,清閑山的人不由自主站到了她身后。
幸而不負所望。
一個有些渙散的魂球進入視野,盡管虛弱不堪,他還是極速飛了過來。
真怕他把自己飛無了。
魂球撞在謝傾身上,后者也沒有用力反抗,任其撲倒。
魂球伸縮變換,熱情洋溢。
“咦哈哈哈!燒符的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