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依舊躺在地下室臟兮兮的病床上，身上的繃帶已經拆的差不多了，綁著手腳的皮帶也拆除了。

他坐在那里胡思亂想著，并拼命回憶腦中他可能遺忘的某些細節，但他能想起來的只有那場大雨中所發生的事情。

鐵質的樓梯發出蹬蹬的輕快腳步聲，他知道來換藥的小hu士來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門口響起了鑰匙嘩嘩抖動的聲音，穿著護士裝的少女走了進來。她笑瞇瞇地來到他身邊，臉上的雀斑在昏暗的燈光下變成一層淡淡的褐色浮塵。

“醒著哦，感覺你精神頭越來越好了，你剛來時奄奄一息的，我們都以為你死定了。沒想到你還挺命大的。”小hu士一見他醒著就開始吧啦吧啦地說話，“對了今天繃帶就可以全拆了，杜醫生說你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來走動了，讓我帶你一會兒出去走走呢！正好剛才他們剛開完會，這會兒應該還沒走，你可以見見隊員們。”

“是小組成員么？”

“是的呀，大家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人哦！你一定會喜歡他們的。”護士說著幫他去掉綁著的繃帶，“你傷也好利索了，有什么打算么？要不要加入我們啊？這里的福利還是很不錯的，而且還能接觸到第一手的食種消息，啊抱歉我和杜醫生打聽過你的事情。”小hu士吐了吐舌頭。

他笑沒有回答，他知道這是個直爽的小hu士，有什么都說。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太直接了啊？”小hu士說，“其實這都是你需要面對的事情，我不說你也需要面對呀。”

“你不說總會有人跟我說，反而由你說出來更好。是陳隊讓你問我的么？”

護士用吃驚的眼神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從你嘴巴里說不出這么有深意的話。”他說著就要下床。

“你在笑話我？”護士說，“哎，你還不能就這樣下地，你頭不暈么？躺了這么久，你需要慢慢來習慣引力，還得學走路呢！”

其實他在拆掉綁著手腳的皮帶時就已經下地行走了，第一次走路的時候差點摔倒，頭暈的厲害，不過現在已經可以正常走動了：“我到底躺了多久？”

“你來這里也就一個多月，但從你發白的膚色和你身上被治療過的傷口來看應該還在其他的醫療機構中住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小hu士突然發現自己似乎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啊呀！你還是忘了我說的話吧，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告訴了你這些，我會被杜醫生罵死的。”

“那你帶我到外面走走我就不告訴別人！”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她笑著拉開了那扇鐵門。

重新來到地上的方哲感覺有些激動。

柔和的夕陽透過窗戶投在墻上柔橘色的光芒，雖然是柔和的陽光，但對于剛離開昏暗地下室的方哲來說仍然有些刺眼，再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暖是如此的親切。

方哲向窗邊走去，他看著外面，正直下班高峰期，到處都是人。

“喵~”腳邊有一只白色的小貓蹭著他的腿，他看了看室內，發現這里到處都貼著貓咪和狗狗品種的照片和介紹。

這里根本不是一家私人診所之類的地方，而是一家寵物醫院！

“這里是？”方哲有些呆掉，這么久以來自己竟然在獸醫的手下活了過來……

“杜醫生寵物診所。”

“哦已經可以起來走動了，身體恢復的怎么樣？”身后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方哲順著聲音回頭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覺得那個男人應該當過兵，他的身上有種軍人特有的氣場。

“已經恢復了，非常感謝你們這些天來對我的照顧。”

“我叫陳方十，大家都叫我陳隊。”陳隊伸出手，方哲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那是一雙粗糙的手，黝黑的皮膚掩蓋了老繭的厚實。

“看你挺精神的，要不讓沈墨帶你出去轉轉？”陳隊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他拍倒了，“哦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沈墨，隊里的老成員了。”陳隊身后站著一個斯文黑瘦的人，帶著黑色的墨鏡，頭發微長給人不精神的感覺，再加上有些駝背，顯得整個人都沒有了氣質。

“你好，我叫沈墨。”他說著伸手握了握方哲的手，“帶你去吃包子吧，這里的伙食沒人喜歡。”

“我做的飯很好吃啊！”護士聽了急的跳了起來。

“好吃好吃，但我得帶大病初愈的人到外面改善一下。”沈墨說著走了出去，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越野。

“去吧。”陳隊說著帶他走出了門，“出去轉轉對身體康復是有好處的。”

沈墨沉默地開著車，方哲覺得應該說些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焦慮的情緒在空氣中開始蔓延。

“帶你去一家包子店，天津人開的，是你的老鄉。哦我看過你過去的檔案，知道你是天津人。”沈墨先開了口。

“其實我是在西北長大的，天津只不過是出生地而已。不過我挺喜歡天津包子的。”

沈墨的嘴角不經意地向上翹起，像是微笑卻又稍縱即逝。

方哲想，沈墨這個人有點怪怪的，像是有很多暗藏的東西在那張被曬的黑黑的瘦臉后涌動，但他轉念又想，也許自己才是有很多秘密且怪怪的那個。

車子駛進一條熱鬧的小街，到處都是人，他們停在了一家名叫李氏包子的店門前，很普通的名字，普通到全國任何一個城市都會出現一個的店名。

但這里生意卻好的出奇。

沈墨似乎老來這里，他帶著方哲來到了二樓。地方還算干凈，熱鬧的很，周圍人們喝茶吃包子，胡侃瞎掰，包子的香味襯托的這一切很世俗卻也很溫馨。

“這里的肉包子是一大招牌。”沈墨說。

不知道是因為包子真的好香，還是因為最近一個月沒吃到過什么美味的東西，包子一上來方哲就感覺口水在嘴里流動，胃也開始亢奮起來。

“吃吧。”沈墨說著開始吃。

當他吃掉第三個包子的時候，沈墨說：“你覺得這里的包子怎么樣？”

“挺不錯的，很香。”

“有沒有感覺這餡兒特別的好吃。”

“恩。”

“其實這家店的店主是個食種。”

方哲被他突然的一句話嗆到了，忙喝水。

“這里平時是給普通人營業的，但根據我們的線報，這里還有提供給食種的人肉包子，包子的名字叫‘紅鮮香’，據說這里的包子在他們的圈子里還蠻有名的。”

方哲聽到這里便吃不下去了，這個包子很可能就是人肉做的，即使不是人肉做的也有可能曾經和人肉包子放在一起，甚至是一起蒸熟的。

“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來這里吃包子已經兩周了，但我仍然不知道他們怎么把包子賣給食種，而我的線人則不肯提供更詳細的信息，所以我只能自己來猜測。你來幫我想想，食種是怎么買到包子的？”沈墨說著有關人肉包子的事情，卻吃得津津有味，“放心吃吧，這些包子是賣給普通人類的，人肉那么貴重，他們怎么舍得把人肉和在這里賣。”

“說的也是。”方哲打著哈哈，卻也被這人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面對這些包子已經沒有了一開始誘人的食欲了。他想：這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啊，想要和我套什么情報還是只是來惡心我的……

“我以前問過店主這里有賣紅鮮香么，給我來點。但店主只是看了我一眼，說‘沒有你說的東西。’”沈墨說，“我覺得他們應該有什么暗號，但我在這里蹲坑守的兩周并沒發現他們有什么奇怪的暗號。”

“那有沒有可能是打電話訂？”

“那樣風險會變大，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打電話說我要紅鮮香。他們應該是當面交易的。”

“也有可能是電話聯絡時有暗號。”

“我們監聽了他們的電話，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電話。”

“那熟客介紹呢，帶到店里點好，外賣送到？”

“這個可能我也想過，但我在這里蹲坑兩周，并沒有發現可疑的對話，這里也不送外賣。而且這店里也沒有發現通緝的熟面孔。”沈墨說。

“蹲坑兩周？！”方哲想，“他不會真在這里天天呆著吃包子吃了兩周吧？！不過按照這個人的性格，很有可能。”

“如果他們有其他的據點呢？在其他地方，出售專門販賣給食種的特殊包子；或者第三方的介入，由其他類似中介的機構介入其中，將他們的包子賣給食種。”

“哦，你的思維很不錯。我們現在也這樣推斷的，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包子有可能只是他們販賣的食品中的一個品種，應該還有更多的賣家參與其中，這里應該是一個地下黑貿易鏈供應處之一。”

“食種供應鏈？”方哲有些震驚，“沒想到他們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我所認識的食種都是隱蔽于暗處，很少同外界交往，獨居，且領地意識非常強，他們注重獵食，喜歡新鮮的食物……”

“你算是對付他們的老前輩了，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們。所以我才帶你來的這里，果然來對了。”沈墨說著放下筷子，“你覺得這些人中有沒有潛藏著的食種，或是中介？”

“這個我不太敢確定，不過坐在你背后靠窗，最左邊的那桌人，感覺很古怪，他們偶爾會看向這邊來。”方哲說，“他們總是環顧周圍的環境，卻又小心翼翼，不像是單純的吃個包子那么簡單。”

沈墨沒有回頭，他拿出煙盒取了一支煙，遞給方哲一支，說：“我的左邊還是你的左邊？”煙盒是鐵質的，被打磨的很光滑，完全可以當鏡子用。

“你的左邊。”

方哲想：“這個人不簡單那，要是一般的人早就直接回頭看坐在后面的是誰了。”

沈墨老練地把玩著煙盒，說：“是這個人啊……還有其他人么？”

“這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其實你說的這個人是我們的人，是除我之外蹲守在這里的隊員之一。”

“哈哈，這樣啊~”

正說著，沈墨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號碼便接了起來：“喂老陳……嗯，知道了……好的，我這就去。”

“吃的怎么樣了？要是吃好了就跟我去個地方吧！”沈墨說著便站了起來。

方哲最后看了看對他已經毫無吸引力的包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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