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寧冷著臉返回籃球場，見何永杰坐在地上，背靠籃球架45度角憂郁地仰望夜空。

“何永杰，站起來，快點離開這里。”

“坐會兒，有點兒累。”

“起來！”羅寧喝道。

“兇什么呀兇。”何永杰嘟囔道，遂站起身，與羅寧一同離開球場，往江城大學凌波門方向走去。

“今天幸好我在場，將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是你一個人，指不定會捅出什么大婁子。”

“干一架唄，我動真格的，他不一定干得過我。”

“干個毛線啊！你知道嗎，很多命案都是因為一點小爭吵引起的，一旦上頭，釀成大禍！何永杰，你他媽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何永杰雖然愛裝逼耍酷，但整體上是一個溫和的人，不會閑著無聊四處尋釁滋事。

這段時間羅寧見過何永杰幾次，每次何永杰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說話跟便秘一樣，想擠卻擠不出來。

心事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爆發。

最簡單粗暴的情緒爆發，往往伴隨著暴力行為。

何永杰今天是想搞點兒暴力美學，還好被羅寧及時制止了。

二人走出江城大學凌波門，在東湖畔找了張石凳坐下。

羅寧掏出香煙，點一根煙，冷靜一下。

“羅寧，你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何永杰拿起羅寧放在石凳上的香煙和火機，也點了一根煙。

“咳咳！”何永杰被煙霧嗆得劇烈咳嗽。

“說吧，你有什么心事，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了。”羅寧嚴肅地說道。

“我……那什么，羅寧，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

經過反復地思想斗爭，何永杰終于講出了他的真實需求。

羅寧不露聲色地問道：“借多少？”

何永杰猶豫了一會兒，難為情地說道：“羅寧，你借我四千可以嗎？我會盡快還你的。”

“借來干嘛？”羅寧不置可否地追問。

何永杰再度猶豫，遂艱難地說出幾個字：“還信用卡。”

“臥槽？你出息了，居然辦了信用卡？刷卡花錢花在哪里了？”

何永杰解釋道：“買了部愛立信手機，然后請悅晨出去玩、吃飯。其實我沒在悅晨身上花多少錢，這幾個月一共花了兩三千塊吧，她花的錢比我多，她還送了我禮物，喏，這雙耐克限量版籃球鞋就是悅晨送我的，而我都沒送她什么貴重禮物。”

羅寧立馬炸了：“何永杰，老子信了你的邪！讓我來捋一捋整條故事線，你搶了我的女人，辦了信用卡為這個女人花錢，現在無力償還信用卡，于是要我幫你還錢？我是大冤種嗎？老子上輩子欠你的？你女人是個富婆，你為什么不找你的富婆女友借錢還信用卡呢，你能徹底做到軟飯硬吃，我也敬你是條漢子。”

何永杰有點兒不高興地說道：“羅寧，你不幫我拉倒，用不著挖苦我、諷刺我。”

“我不但被綠了，還要做好售后服務，努力維持客戶滿意度，這他媽什么世道啊！我實在想不通，這種事情你找誰開口也不能找我開口啊！何永杰，你怎么敢的呀！如果我借錢給你，你說我是傻比呢，還是傻比呢？”

“不好意思羅寧，借錢這事，當我沒說。對了，我和悅晨已經分手了，你又有機會了。”

“靠，咱們這是三英戰呂布嗎？她配嗎？”

“羅寧，你不要這樣說悅晨行嗎，她是好姑娘，是我配不上她。”

羅寧抓狂地撓頭：“有點凌亂，我凌亂了。何永杰，你的腦回路太奇葩了，是我配不上你，讓我緩一緩，把這口氣順一順。”

羅寧又點了一根煙，何永杰沉默不語，眺望東湖另一端的點點燈火。

抽完煙，羅寧心平氣和地說道：“你的信用卡總額度多少？”

“五千，我還了一千，還差四千，我想盡快結清信用卡賬單，以免利滾利，越滾越多。”

“你爸媽知道這事嗎？”

“他們不知道，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免得他們擔心。”

“把信用卡還上了，困擾你的難題就解決了，可以這樣理解嗎？”

“是的。”

“童悅晨那邊怎么說？”

“我剛才說了，我配不上她，我主動退出的。”

“這尼瑪，人財兩空了呀！童悅晨厲害，相當厲害，我不曉得她怎么給你洗腦了，竟然能讓你這位妖孽帥哥自殘形愧，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童悅晨就是羅寧他們高中的那位校花，她曾PUA過羅寧，現在又PUA何永杰，double kill。

羅寧以盡量平靜地語氣說道：“何永杰，有些話你不愛聽，但你不愛聽我也要說給你聽。第一，從這幾個月你一系列的迷之操作看來，你的心智不成熟，做事欠考慮，如果再不調整心態，變得稍微成熟一點，或許會埋下巨大隱患，直至無可救藥。第二，我不是你爹，我沒義務為你的幼稚行為兜底。明白？”

“哎。”何永杰低下頭顱，難得踏實了一點兒，“羅寧，你說得對，我不成熟，今后我會改進的。”

“親兄弟明算賬，我們來談談最關鍵的問題，錢的問題。何永杰，假如我借你四千塊，你拿什么還給我，什么時候還給我？”

“我學習成績不好，讀得又是三本學校，沒有哪位家長會找我去做家教。”

在深刻地批評與自我批評中，何永杰的自尊心被一點點地擊碎。

“我能想到的兼職，一是發傳單，二是去麥當勞、肯德基打工，目前我只能做這些兼職賺錢，可能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才能存夠四千塊錢。我不像你和一帆那么聰明，那么有能力、有野心，你們開公司做大事，而我能做得只有打零工。”

無助，弱小，可憐。

何永杰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自卑過。

希望他可以不破不立吧。

“永杰，我給你推薦一條路子。”

“什么路子？”

“你要充分發揮長處，目前你最長的長板就是帥，切莫辜負了你這副盛世美顏，我建議你去嘗試一下模特這個職業，先從平面模特做起，后續看看有無機會擴大業務面，把這條路越走越寬。”

“模……模特？具體要怎么做呢？”

“我特么都給你指了條明路了，你自己不會主動去廣告公司問問嗎？”羅寧剛剛平復的心情，又被何永杰惹毛了。

何永杰委屈地說道：“我又不像你，什么都懂，我不懂的地方，你要教教我啊！”

“杰哥，我欠你的，我真的欠你的。中南、江漢路那邊有很多廣告公司，你把最帥氣、最風騷的衣服穿上，一家家地問，可以嗎？”

“哦，知道了。”

“當然了，廣告模特的活兒不是每天都能接到，沒活兒接的時候，你就打零工，賺一個是一個。存到錢了，你也不用急著還我，你看看有沒有那種街舞速成班，報個班，練練基礎舞技，你總得有點兒才藝傍身吧，萬一哪天被星探看中，說不定就出道了。”

“哈？出道？當明星？太離譜了吧！”何永杰難以置信。

“可惜啊，你生不逢時。”羅寧長嘆一聲。

“什么意思？”何永杰一頭霧水。

何永杰這種極品小鮮肉，如果他晚生十年，等到屬于小鮮肉的黃金時代來臨，沒準真有機會成為頂流。

十年后，何永杰他也三十歲了，不夠鮮嫩了。

“沒關系，永杰，事在人為，你命由你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