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莫名被拉住還有些火氣,一看王石是修士老爺,那青年也滿臉恭敬起來,連忙伸著腦袋四下看看。
此時外面人群已經集結的差不多了,誰不在場一眼便知,這次不在的多是下層礦區人員。
他又熟悉這些人面相,掰著手指看了片刻功夫,
“老李頭,老王頭,楊大煙斗,陳胖坨......”
“楊大煙斗和陳胖坨來多久了?”王延又繼續問道。
“嗯怎么也有兩年多了,我半年前來這就是楊大煙斗舉薦的,哎,真是世事難料。”
那人感慨一句。
看來果真擔心豬養聰明了就要及時宰掉。
老礦工一個都跑不掉,這其中恐怕又用了一些心機或理由讓這些老礦工此時此刻呆在里頭。
“老礦工,新礦工,五年作業,這里頭牽扯到了多少條人命!”
王延心里也愈發沉悶。
負責送飯的裕豐此時也趕到現場,安撫著幾名情緒激動的礦工,外面這些礦工大多年紀小,有些又與埋葬里頭的有些親緣關系,情緒十分不穩定。
“大家不要著急,先冷靜下來。”
裕豐扯著嗓子吆喝道,
“據我多年經驗,這只是一場偶發事件,現在還不能進去,等晚些時候平穩下來,裕家會讓自己人下去查探情況,不管是傷是殘,是死是活,一定給大家個交代!”
“事發突然,裕管事還在與眾位礦頭商榷事宜,等待稍后裕管事抽出空來,會親自過來處理,大家放心罷。”
裕豐連聲安慰,尤其對幾個情緒驚慌的年輕人噓寒問暖,暗自遞出幾顆靈砂聊表心意。
并表示裕家會對礦洞完善加固措施,新生礦區必須由專人檢測完成,才準許礦工們前去開采,并配備相關法器作為保護,一定維護好大家的生命安全。
所有人員若是愿意繼續干下去的,都給予一定程度的加薪。
最后再次據經驗斷定,塌方的面積應當不大,上層礦區和中層礦區影響極小,讓大家情緒平穩后可以繼續安心下礦。
以后下層礦區的開采人員,還會另外再加酬勞。
這群礦工面上依舊有些頹色,但一部分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凡人窮極一生奔波不息只為那碎銀幾兩,若是大戶人家出身,來這里吃苦做什么。
王延看了裕豐一眼,還未繼續向旁邊人發問時,那人卻主動說道,
“真是處是非之地,我聽說前段時間才因為兩撥人搶地盤斗起來死過人,這才多久,這礦場怕是不好待了。”
王延訝異道,他記得之前向裕豐求證過自己不在時,有無異常發生,對方肯定的回復沒有,看來這人隱瞞了內情。
“斗起來過?我怎么不知道?難道是消息被壓下去了?”
“事情發生在放工后,那人是新來的分到黃老怪手下,是個悶葫蘆,只來了幾天就被安排到下層礦區了。知道的人不多也正常,我們只是在外圍不在現場,裕豐當時也給了我們封口費,說事情傳出去影響不好,你看我這又多嘴了。”
那人又想了想,反正都說了一半,不如直接全倒出來,
“王仙師那天不在。你也知道于沉跟黃陣空老早不對付了,那時因為搶奪一塊交界區域的礦產,這個說應當屬于他中區的地盤,那個說屬于下區的地盤。”
“下面的手下又是沖脾氣的,就打了起來,誰也不服誰。裕管家也不在沒人能勸得住,越打越激烈,后面發展成械斗,幾個人都掛了彩,那人不巧被打到后腦勺,死的好似就那一個。”
“那后來尸體誰負責埋的?你們都看見了么?”
王延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這種爛事,當然是裕豐老頭了,他不就管這些破事的么。至于看見么,我倒是看見最后抬出來了,但埋的時候也沒去細看。”
王延倒吸一口涼氣,先前他只當是個尋常凡人老頭沒有將此人算在里面,這樣看來裕家整個礦區的人都應當是知情者。
從上至下,從設計端到后續處理尸體,是一整個鏈條。
“月錢一大部分都跟個人運輸的礦量掛鉤的,有富礦發現,誰不想先搶占了多掙一點,修士老爺來這不也為了錢么。”
那人還在叨叨,王延已經心中清明。
裕家的凡人管家與修士管事裕豐、裕貴仁擇不干凈,假意爭斗的于沉、黃陣空也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王延不禁想起于沉讓自己投放石頭蠱的事情,或許那次事件發生,這次幻術也不會被激發,繼而也不需發生這場塌方事件了。
只不過死的就是另外的人了。
但顯然對方不關心死的是誰,一旦到了需要喂魚的時候,這些人便會制造某些事件出來,裕家發布命令,下面的執行層弄出事件來。
或是坍塌,或是械斗,或是其他什么類似事件。
事件足夠多,時間跨度足夠長,經歷豐富的人全處理。
便少有人懷疑。
而且,難保除了礦區其他還有什么人口輸送途徑。
最終這些人的尸首都流進了這火紅祭祀中,成為大魚的餌料。
‘這里頭或許唯獨不知情的只有底層的這群礦工,修士中處理過尸體的也大概率跑不了。’
‘好個裕家礦場!’
可王延如今沒有辦法翻臉。
如果真實的大魚和幻術中的大魚實力相當,可從幻術的強大窺見一斑。
再加上裕貴仁和黃陣空這兩個煉氣三層,聯手起來自己定然是對付不了的。
求援宗門是一個選擇,但來回路上時間久,等不等得到是個問題。
王延聯想到這次人為激發幻術投喂大魚事件,如果裕家多少有些嗅覺嗅到他們落云宗弟子到來的時間點,敢如此頂風作案說不過去。
這很可能是加快進度的訊號!
這個什么火紅儀式或許近期即將完成。
“得趕緊和衛道集合,再向宗門發起求援信號,此事無法獨自處理。”
他不能立刻離開。
這坍塌事件甫一發生就離開,難免打草驚蛇,反倒自己身陷囹圄,一切等到今晚再說。
他覺得自己已經十分接近真實,但不能去賭。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幻術中那條大魚真的存在,這些礦工真的被投喂進了魚腹中。
“盡量多找一些實證,我人守在這里,不讓他們動了現場。”
“這條大魚,以及背后那條大魚終會浮出水面。”
整個事件發生的時間線就大概明朗。
落云宗來調查的雜役多半是直接進了礦脈,被發現后遭到裕家的滅殺,附近的線人福生猜到些什么,又知曉些裕家的底細。
自己也不敢前來探查,所以發信求助宗門派人來。
“這么多條人命,一個小小的裕家不敢做這種冒險的決定,背后應該還有人!”
王延推到這一步,基本想了個七七八八。
某個世家屬意,找到裕家,以開礦為掩飾,實則在下面用飼喂某種妖魚,這妖魚恐怕到了異變的關鍵節點。
所以即便這座山銀礦即將枯竭了,依舊頂著壓力向落云宗發起延長三年礦權的請求,以采礦為目的掩蓋妖魚的存在。
這里玩一手燈下黑,人員投喂得到保障,外地礦工和本地礦工都招收,分散了地區,讓凡人也難以發現。
即便同是在蒻水城中招聘的人員,也分布在城里各個地方,就比如王延找到的那幾個老礦工的地址散亂分布。
這樣即便有人要查,查起來也費時耗功。
背后的家族則更加便利,如果出了事情,直接可以拋棄這個裕家這樣的小家族,把鍋分的干干凈凈。
這個棋子扔掉,保全了自己。
“這個小小的事件竟牽連出一個世家來。”
裕家背后的世家,又和魚有關的。
一個是清河楊家,一個是滄水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