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重喜
- 御蟲真仙
- 不愛寫網文
- 2446字
- 2024-06-01 22:20:00
明明頭上有厚重的云朵,一道金燦燦的光線還是破開云層投了過來,閃的王重喜睜不開眼。
他愣愣的呆在原地,使勁眨了幾下眼,始終覺得那條白蟒真切無比,明朗得不是幻覺。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還是對著旁側身著黑色道袍的正生急切問道:
“這位師兄,你方才也看到了吧,一條白蟒,好大一條白蟒鉆入了幻陣!”
幻陣本身對外有極強的阻隔作用,這是擔心有正生因為私人關系在外施法違反煉心的公平性。
這畜生進入幻境如蛟龍潛水一般,沒有遇到毫末阻隔,那極為可能是個筑基期的兇獸,若是妖化了,那便是連長老都難抵御的妖將!
王重喜急促的向周圍正生求證,他既想要得到一個明確答復,又恐懼著答案與腦海中的相互印證。
他自認不是什么徹頭徹尾的圣人夫子,做不到對毫不了解的陌生人關懷備至感同身受。
但也做不到在相交十余年的兄弟面臨生死危機時,自己還能淡漠處之,心平如水。
王重喜經歷了五歲那年的旱災洪水后,以為自己已經褪去稚氣,成為一個可以處變不驚,沉穩應對生活風雨的大人了。
總之是個流水浮萍又能動蕩到哪里去,一瓢水翻起來他沒下去便是。
但此時此刻他才深切的明白,他王重喜終究還是個凡人,一個俗不可耐的凡人!
仿佛時間磨白了他的皮膚,磨平了他的棱角,賦予了他堅韌,砥礪了他的修為境界,但始終磨不破他堅實的皮囊,更觸不及黃土地里養出來的深層內里。
就如王延所說,他是個璞玉,而他卻認為自己只是石皮,內里最多只是顆苞米。
在意識到王延或許有了生死危機后,他再不能維持鎮定處變不驚,冷靜的去梳理,層層得去盤剝,做到像調查方長玄的時候一樣,逐漸剝離出一個明晰的真相來。
他仿佛在一瞬之間便喪失了這種能力。
他方寸大亂惴惴不安中,感受到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不過那人卻出乎意料的,只是斜眼乜向王重喜身上的樸素穿著,意識到這恐怕是個幸得沒參加成煉心的雜役,道:
“我沒看清。”
王重喜懵了一瞬,躊躇片刻立馬又轉向另一人。
“這位師弟眼花了吧,我從未看到有什么白蟒。”
沒有么?
他心中急切,只得將目光再次投向幻陣,卻看到原本透亮得可以觀察內里的水華此時已被一層濃濃的白煙所覆蓋,讓他再難看清內部。
他鬼使神差的調用胸中五口清氣,借助旁邊正生的腰懸寶劍,催發出一道燦目金光來,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極限。
那金光打在頂上的符盤上,只讓五彩符盤旋動的慢速了少許,又折到幻陣的光幕中激起來小小的漣漪。
還是看不透。
旁人投過來異樣的眼光,王重喜從未做出過如此出格的舉動,他面色慘白,強作冷靜,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長老,對了長老,我應當找長老去?”
他剛邁起的腳步又頓時停下,這時才意識到岑欽長老早已帶著世家的幾位回峰品酒賞樂去了。
“怎么偏偏這時回峰禮賓!”
偏偏。
心中紛亂如麻,手腳愈發冰涼,不禁讓他回想起宗門長老中的兩派,岑欽長老不就是力圖削減雜役人員的那一派?
他在傳承石碑下擊打假人時,聽到岑欽長老撫著白須對穆辰說過,
“阻礙宗門發展的荊棘盡可拔除,即便哪天我站在了宗門的對立面,你也可揮劍殺之。”
他頓覺冷汗直冒。
若是要削減雜役,還有比殺了更簡潔明快的方式?
為什么是殺,這些人留著定然能發揮更大作用才對。
如果非要殺的話。
冥冥之中,他好似抓到了一些什么,為什么是落云宗掌控著每年獸類可斬殺的配額。
王重喜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是上三宗的旨意,還是說,跟妖獸一方商榷的結果。
他厘清這條脈絡。
元蒼真人不問世事多年,岑欽長老派系有某位妖將或者大妖的聯系,因為某種不可知的原因,需要提前獻祭某些血食,選中了這批雜役弟子,因而煉心關提前。
黃眉峰上前些時間有妖物傷人或許就是對方急切索食不耐煩的催促警告。
原本執行此次煉心的執事由于是另一派的人員,所以臨時做了更換,將其換作成岑欽長老親臨。
這解釋了為何此次煉心關頭一次由長老把持,同時給妖物留了某種便捷通道使其可以任意進出,保證了妖物用餐時無人可干擾。
恰合時機的屏退眾人,將幾名世家長老帶走,留下一抹云氣,以遮蔽眾人目光,掩蓋妖物遁入幻陣。
王重喜如遭雷擊,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推論。
他心中膽戰心驚的罵著,
‘這世上能有幾個根底全然干凈的宗門,宗門與妖獸之間互利共生者多如牛毛,早已成為常態,中游宗門不止你一家,憑什么你落云宗就能掌握著每年可殺妖獸的配額呢?’
為什么斬殺獸類的額度不夠,已經引得世家心生不滿也不肯放開?真是上三宗的管制么,若真是上三宗,為何現在不說沒看到過上宗來人,連其傳說都未曾有過。
不過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王重喜換位去想。
是否妖獸之中每年也有人類配額?
那些年發的怪異洪水與大旱真是天災還是兩方勢力在互相交割著凡人,以此來祭煉某種高階法寶或是養出某種高階道術神通功法?
入宗第一年,由于修行勤勉自己被岑欽長老看中,讓穆辰師兄作為引道師兄,額外配備給他許多正生才有的資源,觀看藏經閣是其中之一。
他懷著好奇,想要看看那年青石鎮所受的連綿災禍。
十三年前,河流干涸,草木枯敗,飛鳥苦熱,池魚涸泥。
農田顆粒無收,官家庫存告罄,百姓形容枯槁,相攙廟宇祈靈。
只希望降下一場大雨,結果大雨確是來了,又接連爆發洪災。
歷經十余年,橫跨兩郡的災難才慢慢平復,仙人恢復靈機,官家廣調糧草,農人精耕細作,得以恢復生氣。
他想知道宗門視角下那年發生了什么,結果在那上面只寫到淡淡一句,
“秋陽、東隴兩郡旱災水禍,亡百萬數。”
他不知道省略的空白篇章里到低橫橫豎豎用血淚寫了什么。
他大略窺見了宗門與妖獸之間的君子協定。
落云宗不得將獸類屠殺殆盡,因為要維持著年年新生,兇獸也不得將人吞噬一空,因為要保證糧倉年年有余。
凡人既可交割,修士亦然。
你割我一城,我劃你一地,只要利益到位,那就合情又合理。
那條黃眉峰傷過人的筑基白蟒,不是抓不到,而是不能抓!
他感覺吸入肺腑的涼氣從指尖到頭皮涼了個徹底,一股寒意從脊骨竄上天靈!
這時,一雙熟悉的手搭在王重喜的肩膀上,讓他猛然抖動了下。
他驚惶的回頭望去,下意識心里有了慰藉依靠,欣然道:
“穆辰師兄......”
他還未來得及將剩余的話說出口,只見穆辰面色平淡的用余光瞥了眼幻陣,又輕描淡寫的打斷他說道:
“師弟,雜役煉心不堪一看,此地陰冷濕氣頗重,還是回峰去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