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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板斧

正欲上菜的小二停住腳步,他善記面相,才一個照面便面目驚懼,心中不敢相信。

他從簾后探出半個頭,又縮了回去,指著壁上的人像比劃不止,喉嚨里卻有個秤砣打旋發(fā)不出聲音。

老板撥著算盤計較著盈虧,突然見到對方面露異色,先是怔了怔,旋即往灰色墻壁看去。

連環(huán)殺人案,屠戮李家村十幾口人的罪魁禍?zhǔn)祝B躲在床底,藏在米缸的孩子都被抓出來剝了命。

肩上有一深刻刀痕,鷹眼豹頭,胸口有紋身。

老板停了珠算,心跳不止,粗略記了長相,幾步前來托起小二顫抖不已的雙手,好在沒讓瓷瓶碎墜落讓人發(fā)覺有恙。

屏住呼吸往那輕輕拂動的門簾縫中窺去。

外面那人,一身破爛不堪,面露兇色,胸脯有一黑色龍頭紋,不正與那畫像上一般無二!

“朝廷重犯許延年!”

他吞了口唾沫,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往他手中瞧去,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不正是前幾日來貼畫像的官差!

啪!

銀瓶乍破。

上好的青酒順著低矮的坡度彎彎扭扭流出,像條主枝延展開幾條細枝椏,絲絲縷縷地沿著斑駁門縫從干燥地面融入驟雨嘀嗒的積坑中。

“完了!”

店中兩人不謀而合的同時升起一股巨大危機感。

那男子將人頭一擲而出,飛進門簾落在地上旋轉(zhuǎn)幾圈,滴溜溜停在兩人腳邊。

被血漿糊得面目全非的鮮活人臉,死前的扭曲痛苦情緒得到傳遞,嚇得兩人頓時癱坐在地,如遭雷擊。

“便是你們協(xié)助官差想要拿我?!”

那男人語氣平緩,但不容置喙的聲調(diào)在兩人耳畔如同春雷乍響!

陳家少爺也警惕起來,悄悄釋放壬水正清鏡一探,神識有波動,但波動不強,沒有到面前這位仙師的程度。

但具體修為如何還需細探才知道。

“單喜去探探!不要擾了仙師的雅興。”

“是。”

丫鬟得令后便是弓步向前,小指輕輕勾動鞘口,在旁人看來只覺得有殘影劃過。

下一瞬已經(jīng)倒執(zhí)著長劍俯身沖出,那倩影的腳尖輕點在條凳一腳,凳子搖搖晃晃轉(zhuǎn)了一圈,爾后急速掠向面目猙獰的男人。

“不知死活的小娘皮!”

許延年啐了一口,他好歹是個煉氣散修,真正的仙人,只是在凡俗殺了幾個平頭百姓而已,這幫不知好歹的凡人就敢通緝自己?

宗門內(nèi)討不到好,在外做個小皇帝不行?你們這些嚅懦凡俗也安敢伐仙?

一個素昧平生的富家公子想要裝回好人懲奸除惡?

轟隆!

他提拳一擊,便打出漫天木屑,木屑中一點寒光猛然綻開!

“又是這些小伎倆,小娘皮一身英氣,想來是個馬上豪杰,敢不敢真正跟爺爺在馬背上戰(zhàn)上幾局?”

寒光迫近,一股澎湃水氣緩緩聚起。

吸收了自然水氣后,在空中凝出一團水渦來,耀目寒光只扎入一點便再不能進分毫!

掌中劇烈的抖動傳來,單喜面色一凜,不得不收了白云出岫的起手劍招,轉(zhuǎn)直進為斜斬。

幾簇旋轉(zhuǎn)水花中生出三朵微亮青光出來,再一息幾縷水箭矢激射而出!

是煉氣仙人,施了水行道術(shù)。

單喜作出判斷后,扭轉(zhuǎn)著細膩的腰身在漫天水芒中精準(zhǔn)無誤的對上幾簇水箭,刃口急劇的彎曲后,劍身與水箭端部交擊!

只發(fā)出輕俏的嘩啦水聲,但她面上卻是露出一股痛苦來。

單喜不得不雙手持劍,握住搖搖欲墜的劍柄。

這凝形的水箭從中斷開,割出一個平滑的缺口,空氣中也炸出團團白霧來。

三簇水箭悉數(shù)蒸發(fā),響動嗤嗤的熱氣聲!

單喜重重的呼吸幾次,額頭開始見汗。

“有點手段,正適合作老子的女人。”

大漢望著對方起伏不定的胸脯瞧了瞧,頓時又皺起眉頭,轉(zhuǎn)了念頭,

“抓回去將來做我兒子的女人恰好合適。”

帶有水屬性靈根,借助道術(shù)素水真訣,恰逢天公作美,天地中水行元力澎湃無比。

許延年感到自身的法力都充沛了不少,能發(fā)揮出原勝平常的威能來。

這不是合該我許延年得個兒媳,殺了那邊的公子哥,幾個不知死活的看戲崽子,看來這次收獲定然不會低。

本是想來報個張貼之仇,這下一石三鳥,說不出的走運!

“單喜,別跟她磨磨唧唧的,速戰(zhàn)速決!”

陳鴻江額頭冒汗,也看出對方有些門道。

他在校場上領(lǐng)教過單喜的劍法起手式,即便對方留有余力那也是有上百斤的氣力?

陳家不是缺仙師扈從,但自己此番偷偷出來攜美同游,不就是為了尋個自由爽快,這仙師看不出喜好來,難保會救自己?

單喜,你可得支棱起來啊!

雙眼如巨鐘的吳莽看得津津有味。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仙人斗法,凡俗中青冥走遁光倒是不時能撞見,但真正的道法過招還是頭一回,有些豪氣翻涌心潮澎湃。

雨勢漸大,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低沉的悶響。

王延心中郁悶,看到對方是水行道術(shù)他明明已經(jīng)停了小布雨術(shù),誰想這天上居然真的下起雨來?

單喜收起試探的心思,素手往劍鋒上一抹,那劍刃外緣平白多了一圈毫光。

“劍光?”

許延年滅了調(diào)笑的心思,謹(jǐn)慎地在儲物袋中一拍,變出個明亮指虎出來。

趕在如靈蛇攢動的紛飛劍光襲來之前催動靈氣,面前頓生出一圈純白小盾出來。

擋住面前的第一波凌厲攻勢后,他再一沉肩發(fā)力,全身的力量在靈氣帶動下打出一拳。

吼!

一頭青牛虛影奔騰而出,幾處積水接續(xù)爆炸,仿佛被千鈞鐵蹄碾過。

青磚碎裂一地,濺射到高處將雨棚擊破一角,撕開一條小縫出來,在連綿落雨中,與本體將分未分,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單喜運轉(zhuǎn)起吐納法門,長吸一口氣,向來自恃武道為先不愿動用靈氣,但面對真正的道術(shù)轟擊過來,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僅憑武道還是力有所窮。

執(zhí)劍豎斬,劍光一分為三,與青牛虛影重重對撞在一起!

轟!

吳莽只覺得耳畔似乎響起一陣巨大的爆鳴聲,眼前世界雪亮一片。

吳莽握緊雙拳,激動不已。

這波來的不虧!

轟出巨大青牛虛影的男子與紅衣丫鬟都互退了幾步。

劍光余勢已盡,虛影消散一空。

雨珠又連珠成線變作雨簾,仿佛一切都未曾發(fā)生。

單喜往后退了幾步,再也忍不住,喉頭蠕動往地上吐了口淤血。

對面的男人也不見得好的那里去,捂住胸口連續(xù)幾次起伏,吞了顆順氣丹下去,法力得到少許回復(fù),臉色終于好看了些。

單喜臉上露出一股決然。

此次私自出行少爺并未帶更加修為高深的仙道家仆,她就必須撐起護衛(wèi)的職責(zé),煉氣一重的法力已經(jīng)所剩無幾。

她蓄起最后一絲法力,蒼白的手腕一點,倒插入積水中的劍尖顫動后點出圈圈漣漪。

隨即青光大放,似乎作出奮力一搏的姿態(tài)!

許延年也提起氣來,對方?jīng)]有丹藥蓄力,只要接下這一擊,便是海闊天空。

屆時只需動用拳腳,便可作收尾工作。

他的面上顯露出一絲得意,看得酒肆中的幾人俱是心驚膽寒,瘆得發(fā)慌!

大雨滂沱仿佛天哭,眼前視線模糊,難辨虛實。

一只手輕輕按在劍柄上,在少女疑惑的視線看過去,上頭細長的手指驀然彎曲。

輕描淡寫的一彈。

幾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不起眼的雨珠上,它的大小與尋常雨珠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唯獨顏色是一片金黃。

許延年仿佛被一股巨大危機鎖定,倉皇中急促的將九轉(zhuǎn)青牛功催發(fā)到極致!

金黃推動著視線往前,仿佛在那片模糊雨簾中辟出一道清晰的路徑。

大雨滂沱中本該傾盆落地的響徹雨聲似乎剎那消弭。

跟隨這燦爛一指越過芭蕉,點在那人胸口上,其人踉蹌倒地再起不能。

一指壓芭蕉,金芒斜雨幕。

跳珠拂人面,始覺有雨聲。

——

趁著眾人沒反應(yīng)過來,王延幾步上前,提前確認好了這人便是通緝犯無誤,安心的將他的儲物袋收入囊中。

“老板,這人報官可以領(lǐng)賞,那份就算在你頭上罷。”

王延囑咐一句,也不知道對方聽到?jīng)]聽到,只見對方愣愣的點頭。

他也不管那么多,用提前換好的凡俗金銀付了賬,便往山上走去。

等消失在山道上,幾人才醒覺過來,只有那兇人的尸體提醒他們并非大夢一場。

管家率先開口,

“少爺當(dāng)真眼力超群!陳家當(dāng)興!”

陳鴻江扶起已經(jīng)有些虛脫半跪在地的單喜,琢磨了一下。

總覺得在哪家菜園里見過一門類似的道術(shù),可就是想不起來。

吳莽嘴唇顫動不已,心神巨震,那人那人......似乎真是那人?

旁邊長睡不醒的大漢摸了摸腦袋起來,茫然望向四周,又蹙了蹙鼻孔站起來,問道:

“方才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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