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聲呼喊的人正是周謙。
剛才這群讀書人看見張真寫了一首好詩,就一個個往上擠,直接將周謙擠到了后頭。
周謙只好又往前擠。
剛到最前面,就聽見了張學政那句話。
眼看著一百兩銀子就要從手上飛走了,周謙急了,趕緊喊了一聲。
而這一聲,直接讓張真臉上得意的笑意瞬間消失,臉色變得難看下來。
他回頭朝著周謙看去。
見周謙身上穿著洗的發白,甚至還著補丁的袍子,他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原來是個鄉下來的窮小子。
憑這種人,居然也敢挑戰自己?
想來,是打著出風頭的卑劣算盤吧,畢竟……與周圍不敢再上來作詩的讀書人相比,他這一行為,在兩位大人眼中,或許稱得上是‘勇敢?’
也有可能得到兩位大人的青睞。
“這人是誰啊?有人認識嗎?”
人群中喧鬧了起來,紛紛朝著周謙指指點點,“不認識啊!”
“想來應該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你看他一身衣服洗的發白,還打著補丁,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八成連書都買不起。”
“一看就是上來嘩眾取寵的!”
“見我們沒人再上去作詩,他便覺得他此時上去,一定很勇氣可嘉吧?”
“想借此讓兩位大人欣賞。”
“可笑!”
“真是想瞎了心!”
讀書人們見周謙不說話,更加不客氣了,紛紛怒罵道,“滾下來!”
“在張才子和兩位大人的面前,你裝什么裝?”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一點像是能作出什么好詩的樣子?”
“咦?”
李進身邊的讀書人驚訝道,“李兄,這不是跟你一起來的那個落魄書生嗎?”
“他咋上去了?”
“這人,難道真有幾分本事?”
李進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誰知道呢?我跟他也不熟,就是路上遇到了,帶他進來長長見識。”
“誰能想到他居然……,哎,井底之蛙罷了。”
“不用管他,他就是上去出丑的。”
“……”
張學政倒是沒有其他的想法,他不在乎讀書人的出身,只在乎品性和才華。
周謙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甚至面對眾人的謾罵也能夠做到面色平淡。
在這一點上,張學政是有些欣賞的。
沒有為難周謙,張學政朝著周謙點了點頭。
“通報名諱,在面前的紙上寫出你的作品吧。”
周謙點了點頭。
朝著張學政抱拳道,“學生周謙,清水縣人氏。”
接著,周謙便不再廢話,便提起了筆,在紙上快速寫了起來。
“周謙?”
“誰認識?”
“不認識啊,此次咱們清水縣中了秀才的人中,有這號人嗎?”
“好像……沒有吧?”
“那這小子從哪兒蹦出來的?”
“難道是個沒功名的?”
聽見周圍的聲音,張真冷笑一聲,看著‘裝模作樣’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周謙,忍不住出聲嘲諷道。
“周謙是吧?”
“我知道你出身貧寒,想往上爬不容易,但你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
“沒有真才實學,也敢在這里,也敢在兩位大人的面前裝模作樣?”
“實話告訴你,你所以為的‘勇氣可嘉’那一套,在這里行不通!”
“識相的,把筆撂下,道個歉趕緊離開。”
“不要等一會聲名狼藉,人人喊打,誤了你的前途!”
“……”
誰料想,張真這一番話,似乎并沒有聽到周謙耳中一樣。
只見后者看都沒看他一眼,寫完停筆,拿起作品就雙手遞給了張學政。
張真頭一次見到居然敢有人忽略他,怒極反笑,“你聾了嗎?你沒聽見我……”
“你住口!”
忽然!
張學政一臉震驚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接著,他一口喝住了張真。
“你怎知他無真才實學?”
“以貌取人,目中無人!”
“你這性子若是再不收斂,你今生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
聽見張學政居然對自己說出了如此狠的話,張真臉色蒼白。
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摔倒。
張學政收回了視線,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這首詩,忍不住贊嘆道!
“這……”
“妙!”
“此詩,妙啊!”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張學政夸贊道,“人人寫春,都只是寫春,花紅柳綠,水解冰消。”
“但這一首詩,卻是于常景中翻出新意,工巧奇警,獨具風采。”
“魁首!”
“此詩,當位列魁首!”
“……”
張學政聲音落下,整個汀香園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少剛才出言嘲諷周謙的人,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陣生疼。
而張真臉上的不服之色瞬間僵住了,隨后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起來。
周謙這首詩一出來。
再結合剛才周謙對他的態度和自己那番狗急跳墻的模樣,讓張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原來小丑,是他啊……
與此同時。
侍女第一時間便將周謙的詩作拿到了后院,遞給了三樓上的那位女子。
凌若霜看著手中的這首詩一怔。
隨即神情動容,美眸中滿是震驚之色。
忍不住念了出來,“故穿庭樹作飛花……”
“妙極!”
“小姐,這水平……”
“夠用!”
凌若霜渾身激動地幾乎都要顫抖了起來,她的直覺告訴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周謙幫她!
“快去!”
“將一百兩銀子送給他,邀請他上來一敘!”
“是!”
侍女急忙離開!
“……”
片刻之后,侍女帶著一百兩銀子,出現在了周謙的面前。
恭敬道,“周公子,這是我家主人給今日魁首的獎勵,望笑納。”
周謙咧嘴笑了起來。
今日的目的總算是達成了,也不客氣,伸手將一百兩銀子接過,背在了身上。
“另外。”侍女朝著周謙行了一禮,“我家主人邀請周公子去后院一敘。”
“什么?”
在場眾人面露震驚,“居然是這汀香園的主人相邀?”
“傳說這汀香園主人國色天香,最尊稱有才的才子,周謙這次去……”
“嘶……”
一個個臉上露出了嫉妒的神色,“艷福不淺啊!”
“哦?”
“算了算了。”
周謙擺了擺手,婉拒道,“我還有事,下次一定。”
說罷。
周謙又朝著張學政和周縣令告辭一聲,背著一百兩銀子迅速消失在了汀香園中。
“……”
“啊?”
侍女看著周謙消失的背影,紅唇微張,心中滿是震驚。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拒絕小姐的邀請,這人……
如此高傲嗎?
她趕緊離開,要將情況告知自家小姐。
滿園的讀書人也傻眼了!
今日詩會的重點是這區區一百兩銀子嗎?
是汀香園主人相邀,和詩會結束之后的與兩位大人同桌赴宴啊!
這人?
要不是腦子有病,那就是品行高潔!
高潔到他們難以望其項背!
張學政也呆住了,他一肚子話都還沒說呢,這小子就走了?他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張大人,這……”
周縣令有些不悅。
周謙奪了魁首,卻連詩會之后的宴會都不參加,這無疑太不給他面子了。
張學政回過了神,他忽然就想通了。
笑著對著周縣令解釋道。
“周大人莫氣。”
“看他穿著,恐怕家境貧寒,這些銀子或許能解他燃眉之急,所以才著急了些……”
“而且才華高絕的人,總是會有些奇怪的脾氣,這不打緊的。”
“重要的是。”
張學政面帶笑意,看著周縣令,“這周謙是清水縣人氏,在周大人的治下,這可是大人你的功績啊。”
周縣令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忙朝著張學政感激一笑,“是,是這個道理。”
“多謝張大人提醒。”
“本官會多多關注這個周謙的!”
“客氣。”
“……”
汀香園后院,三樓之上,自信等待的凌若霜聽見侍女的通報之后,她傻眼了。
接著,她絕美的臉上笑容一展!
臉上欣賞之色更濃!
“品性高潔,才華橫溢,周謙……”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
“小翠,去查查他的底細!”
“是!”
……
另一邊。
周謙卻沒管這汀香園中各方的心情百態。
他此時揣著一百兩銀子的巨款,心中的激動,無以復加!
有了本錢,心中就有了底氣。
周謙直奔市場而去,花了四十兩銀子,買了兩百斤的粗糖。
掌柜的見周謙買這么多粗糖,也是個敞亮人,直接自掏腰包,幫周謙雇了一個板車,將二百斤粗糖給周謙送回去。
但在出發之前,周謙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