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見到蕭時淵,是在回國后的第一場宴會上。
望著不遠處正從容不迫跟別人推杯換盞的他,一瞬間讓我晃了眼。
那副少年的青澀面容,此時已全然褪去,站在那些大佬旁邊,氣場有之過而無不及。
我捏緊了紅酒杯。
少年時那些互相愛過的回憶,就在此刻鋪天蓋地向我襲來。
就在這時,我的酒杯被抽走,陸明昂抽出絲巾替我擦了擦手指。
他微微皺眉,語氣不改溫柔。
“阿絮,別緊張,只是一場很普通的商業宴會而已。”
他誤以為我是因為接手公司,頭回參加宴會而緊張。
我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這是我回國后參加的第一個商業宴會,前段時間才回國,爸爸便迫不及待將公司繼承權給了我。
那表情,就像撂下了一個天大的擔子。
絲毫沒有考慮自己女兒,目前是否具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本想推脫,一旁的陸明昂卻替我拿過那份協議,直接做了決定。
我很相信陸明昂。
在國外百無聊賴的日子里,都是他陪在我身邊,把我從一個狗屁不通的人,帶到能跟一般的商人對上兩招。
比起朋友,我更愿意說他是我的至親,如同哥哥一般。
所以當他接過那份協議的時候,我乖乖簽了字。
然后。
收獲了一個諾大的葉氏集團。
他笑的露出虎牙,朝我歪歪頭,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葉總求包養。”
被他打趣后,我的緊繃瞬間被打散一大半,沒一會兒,我又皺起臉。
“可是我不會。”
他說交給他。
再然后我就做了甩手掌柜。
......直到太過擺爛被他撈起來參加宴會。
“那邊有熟人,我去打個招呼,你先隨便逛逛,有事喊我。”
陸明昂收起絲巾,不放心地看了看我,隨后走向朝他繞手的那個人。
我點了點頭,視線無意識又落回了蕭時淵身上。
突然。
蕭時淵的頭狠狠轉向一邊。
難道他,剛剛是在看我?
2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蕭時淵的面前。
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雙腿交叉,身子微微向后仰靠,裁剪得體的深色西裝更是襯得他一副好樣貌,整個人無意間散發著淡淡的疏離感。
真好。
當年那個一窮二白的少年終于做到了他曾說過了,站上高高的位置,給我......
苦澀感涌上鼻尖。
我狠狠攥了攥掌心,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么多年,我還是個一遇事就想哭鼻子然后逃避的人。
蕭時淵會不會不想見我。
我對他的近狀一無所知。
當初沒想過還會回國,更沒想過還會遇見蕭時淵。
他端著酒杯,目光落在不遠處,似乎是在等人。
我躊躇兩步,下定決心開口,“蕭.....”
“啊!”
身后被人狠狠一撞,高腳杯脫手,我失控撲向蕭時淵的方向。
只見他微微皺眉,側身閃開,我撲倒在地上,胳膊擦過地板,火辣辣的疼。
“啊!”
“小姐,你流血了。”
一旁的服務員放下托盤,小心翼翼過來扶我。
“謝謝。”
望著蕭時淵越走越遠,我急忙開口,堵在了他的身前。
“蕭時淵,我......”
他的眼里流露出厭煩,開口猛地打斷我,徑直從我的身旁走過。
語氣平淡的像是陌生人一般。
“這位小姐,是你自己摔倒的,跟我沒關系。”
“借過。”
身后,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反轉,語氣熟稔。
“你來了?”
3
從后面走來的女人自然地挽起了蕭時淵的胳膊,長相甜美,舉止落落大方。
剛剛還冷著臉的蕭時淵,臉上瞬間掛上了柔情,正低下頭在認真聽她講話。
我突然想到,當初他對我,也是這樣的神情。
他們都說,是我對不起蕭時淵。
我就應該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可見到他后,心里傳來的那股沉悶感,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察覺到那個女人的目光后,我手忙腳亂轉過身,假裝清理自己衣服上的血污。
血污被暈染的越來越大,我才發現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掉眼淚。
“小姐,很痛嗎?我們先去休息室,我替你先簡單包扎一下可以嗎?”
周邊的服務員細致地替我擦拭,話語之間滿滿都是關心。
就在這時。
我聽見身后傳來女聲。
“時淵,她是你的朋友嗎?你認識她?”
心里不合時宜地燃起希望。
隨后,被徹底澆滅。
蕭時淵語氣淡淡。
“不認識。”
4
等陸明昂氣喘吁吁回來時,我正坐在休息室里獨自發著呆。
“阿絮,痛不痛啊?”
他提著醫藥箱,從容不迫地從里面拿出鑷子跟繃帶,臉上的懊惱顯而易見。
“都怪我,我不該把你一個人丟下的。”
服務員替我簡單包扎的繃帶被他解開,他全面替我消了一遍毒后,又將傷口處的殘渣清了出來,最后替我重新綁上了綁帶。
動作熟練,
見他神色嚴重,我開口打趣。
“服務員要把我送醫院去,我說我的哥哥對這方面可熟悉了,我之前都懷疑他背著我去醫院進修了。”
陸明昂聞言,身子短暫僵了僵,又抬頭輕輕笑了笑。
“誰讓你在國外那么調皮,一回家傷的不是胳膊就是腿,總要掛點傷。”
“我一個商人,都變成你的專屬醫生咯。”
“以后這種商會,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
他半蹲著收拾完醫藥箱,突然抬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我。
可是。
我一點都不想來這種商會啊。
我發出長嚎。
他卻只是無奈地笑笑,摸了摸我的腦袋,又拽起我的手。
“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公司轉移呀?”
“哥哥接手都行,反正永遠也不會餓著我。”
陸明昂不停地打趣,讓我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
直到他去開車,我在外等他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蕭時淵,堵住了道路。
5
他身上的煙味跟酒味混雜在一起,朝我撲面而來。
我對酒精過敏,條件反射往后退了兩步。
不知道退的兩步怎么激怒了他,他猛地將我按在墻上,死死捏住我的手腕,整個人散發出可怕的戾氣。
我沒有見過這樣的蕭時淵。
我有點害怕。
“你,你捏疼我了。”
他沒有松手,一雙眼眸直直盯著我,看不出情緒。
“蕭時淵,你放手!”
“是啊,放手,你當時放手多容易啊,就那樣丟下我出了國,玩夠我了就走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松開我的手,狠狠將我甩到一邊。
本就劃傷的胳膊,碰到墻壁后,更是痛的我直打顫。
丟下他。
玩夠他。
我當時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想法。
二十八的我都沒辦法給出自己一個回答。
我使勁憋住眼淚,死死咬住嘴唇,吞下了那些哽咽。
“你到底是怎么有臉來到我跟前想找我搭話的?”
“本來都想放過你了,你竟然不知死活還敢找我。”
“我現在在你面前,為什么又不說了呢?”
“你賤不賤啊?”
見我不回答,蕭時淵扯了扯領帶,煩躁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打火機咔嚓一聲,他又回頭,臉上掛上意味不明的笑,朝我吐出一口煙霧。
后面的那句話,讓在我心中白月光般的蕭時淵,徹底爛掉了。
“既然這么賤,今晚跟我回家玩玩?”
6
等我回過神,被我甩了一巴掌的蕭時淵已經惡狠狠關上了車門,眼神卻死死鎖定在我身上。
“葉棠絮,是你虧欠我的。”
我僵在原地。
他從前,只嫌虧欠我不夠。
可現如今,卻對我已經恨之入骨。
蕭時淵高中時很窮。
窮到什么地步呢?
一天只吃一頓飯,一件洗白的襯衣穿了又穿,沒錢買習題,就撿垃圾桶里被紈绔撕成兩半的練習冊拼起來做。
即使他的生活一敗涂地,他的傲骨卻從來沒有被擊碎過。
我跟他的交集,是在學校后的巷子里,他在那邊替別人餐館刷盤子賺錢。
不知道是不想理我還是真的不太記得班上有我這號人。
他丟下手套后,徑直從我面前走過,巷子很狹窄,直著走只夠通過一個人。
鼻尖被他身上衣服上的皂香味跟混雜的油污味充斥住,分外難聞。
等我望去,他已走遠。
可月光照耀下他的身影,從來未曾彎曲半分,從未。
像言情文里的破碎男主。
我突然對他有了興趣。
他有著極好的一張臉,上挑的丹鳳眼,左眼下靈動的淚痣,高挑的鼻梁跟薄薄的唇。
雖然沉默寡言,還窮的要命。
卻還是有不少少女對他芳心暗許。
我主動找他搭話,可他迷茫的眼神告訴我,他不記得我是誰。
......氣死我了。
大概在他眼里,所有的富家子弟都是紈绔,都是敗類。
敗類就敗類唄。
也不知道是誰最后求著我這個敗類再多親他一口。
也不知道是誰總喜歡在回家路上死死拉住我的手。
向我鄭重許誓。
以后一定會站到更高的位置,給我更好的生活。
我被他逗笑,我本來就是大小姐呀。
但他目光堅定,說我的是我自己的,他奮斗得到的,才是他給我的。
愛是常覺虧欠。
當時的他愛我愛到要將力所能及得到的最好的東西,細心捧到我面前。
可那樣好的他,為什么被我甩了呢?
蕭時淵當初又是有多愛我,以至于恨我都是這么用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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