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鼠精口中所說的清道人。

清道人的修為已經達到了中五境洞府的境界。

到了洞府境，開了府門，人體三百六十個竅穴齊開，就像是三百六十五座天然的神奇洞天福地一樣，自行從天地間釣取靈氣。

中五境，已是下五境內不可逾越的鴻溝，是天塹。

清道人并未打算殺掉二人，他的計劃之中，兩個掛名的徒兒，本就是他的路引，此刻死了，自然要找人代替的。

但是不能有一人走掉。

那老頭，已經騎著靈鶴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畢竟是在大昭境內。”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將「殺去」塞入了袖中，袖子頓時鼓動起來，不由笑著贊嘆了一句：“好劍，此劍是我的了?！?

看了眼下方緊緊摟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不由一笑，心道：“這一對亡命鴛鴦，真是甜蜜?！?

他收斂起笑容，御風而下，法決一停，收起風沙，淡淡道：“老夫法號清道人，你殺了吾徒，便代吾徒做些事吧。”

“事若成，老夫不會殺你二人?！?

他身量高大，穿著嵌著金絲的灰袍，面目陰翳，灰袍下還有一根擺動的肉尾巴。

賀竹芷怡眼神冷冷看著清道人，心中正在思量著對策，還未等她說話，清道人便道：“怎么？你若不愿意——”

他伸出一指，指間旋動著細密風沙。指著寧采臣，笑道：“我便先殺了你相好。”

“他不是我相好?！?

賀竹芷怡神色一惱。

“那便是小情人了。這對于老夫來說都無所謂，你還是不愿？”清道人眼睛微瞇。

賀竹芷怡看了一眼已經幾乎要昏死過去的寧采臣，沉默了一會，才說道：“隨你去便是。他也不是我情人?！?

清道人無奈的擺了擺手，不再言語，他對于二人是什么關系并不感興趣，他只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感興趣。

那兩個徒兒死了便死了，只要有人再替他去死就成。

他身形一動，閃進了廟內，過了半晌才走了出來，把一物什放進了袖內。

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片柳葉，想了想，突然上前點了賀竹芷怡的竅穴，又繳了儲物袋。

將她下四境骨氣境界的修為壓制在了下二草根境界。

掃了眼儲物袋，心下一喜，里邊好寶貝當真是不少，心滿意得收進了袖子里面。

不由笑道：“小姑娘，你定然是世家門閥出來的了，寶貝如此多。

還如此驕橫，修為更是不淺，但是老夫正值用人之際，可管不得那么些?！?

“你要怨的話，便怨他——”他指了指寧采臣，哼哼道：“殺了我兩個徒兒，可憐我徒兒——”

“不要假惺惺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有意思，有脾氣，還不懼我，也不愧是世家門閥出身的了?！?

清道人大笑起來，“此事若成，我未必不能收你為徒，資質真是不錯，豆蔻年歲便已是骨氣境界?！?

賀竹芷怡看了眼已經昏迷過去的寧采臣，沒有再逞口舌，而是皺眉問：“到底是何事？”

“你后續便知?！?

他一揚手，柳葉變得寬大，“請吧?！?

賀竹芷怡將虛弱得話都說不出來搬上了柳葉之中。

清道人將附著在寧采臣體內的風沙盡數吸了出來，風沙變成了小球兒，攏于掌中，他再一翻轉手腕，手中多了一枚丹藥。

腳步一點，落于柳葉之中，淡然道：“現在可不能讓你相好死了，還有大用?！?

賀竹芷怡已經懶得反駁清道人了，見其給他喂入一枚血紅色的丹藥，寧采臣的臉色頓時有了血色，心下稍安。

只要寧采臣不死便好。

反正他只能由她來殺。

柳葉御風而去，速度極快。

此前。

寧采臣在遞出最后一劍之后，便陷入了意識恍惚之中，站在了自己的靈臺識海之中。

他的識海也被卷入風沙，海水平靜，被染成了金黃色，如同沐浴在晚霞之中。

風沙入體時，他的血肉被剔離出去，險些身死。

好在危機時候寧采臣依靠雙脈同行，在瀕死之際靈光乍現，勉強入了下二境界「草根」境。

草根境界蘊含著“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深意?！?

入了此境，便有了能生血肉白骨的恢復能力，就跟野草一樣頑強。

到了這會，彌漫于識海之中的風沙被清道人抽離了出去，可他的識海還是金黃一片。

寧采臣睜開眼睛，醒了。

賀竹芷怡撇過頭，轉移開視線。

“你醒了？”清道人坐在前頭，悠悠道。

隨即又把剛剛的話與寧采臣說了一番，最后道：“有因必有果，你若不殺吾徒，老夫也不會為難你二人。”

寧采臣嘆了一口氣，這事兒誰說得清楚，不過有一個道理至少是對的。

那就是誰拳頭大誰有理。

他對賀竹芷怡歉身道：“不好意思，賀竹姑娘，連累了你了。”

隨即輕輕的眨了眨眼睛。

賀竹芷怡重重的哼了一聲，也輕輕微微眨了眨眼睛。

二人很快便達成了統一戰線。

寧采臣看了眼清道人，見他腦袋中間光溜溜的一片，不由得有些感慨：“都修仙了，怎么還是得要禿頂?！?

于是便伸出了手，打算拍一拍清道人的腦門。

看看能否惹怒此人，將他一掌拍死，看看自己能重生到多久之前。

才伸出手，清道人便轉過頭來，綠豆大小的眼睛看著他。

“小書生，你找死不成？”清道人不善道。

寧采臣大喜，說道：“是?！?

“你現在可死不得。”

寧采臣無奈一嘆，轉頭就看到賀竹芷怡一臉惱怒的看著他：“只有我才能殺了你！”

“那你現在殺了我?！睂幉沙家魂囶^大。

“我說了，我不會趁人之危！”

寧采臣頓時無語，他真的是想求死?。?

清道人聞言皺眉，心道：“真會有人存心尋死不成？”

“還有這姑娘……這兩人倒也是相配，腦仁都不太正常，若不是用人之際，等不了那么多了，送他一程又有何妨？”

“休要聒噪?！?

寧采臣只得開始療傷，入草根境界時，賀竹芷怡給他喂入的丹藥在破境龐大的靈氣催化下，腹部的血肉已經完全生長出來，左手的損傷也已經好得七七八八。

只是掛角劍也被清道人繳了。

再次凝視自身竅穴，已經擴大了一倍有余，經脈中靈氣如星火一般，快速的掠過每一個竅穴，同時滋養血肉。

他的「外衣」已成，可尋常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避水以及避火，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便是修煉，這便是仙人。

再次凝視識海，風沙雖去，可海水還是一片金黃，不見消退，他來到識海的深處，見到了自己。

他站在橋上，對著寧采臣微微一笑，隨即又皺眉看著橋下金黃色的河水。

寧采臣注意到，識海中的自己眉心多了一道金色的細線，如同未曾睜開的眼眸。

心底不由一沉。

這是清道人留下的手筆？

按理說，他不應該知道自己在識海深處埋入了一個種子才對，況且抑制自己的良善種子也無大用。

寧采臣沒有貿然聲張，心神回籠，繼續養傷。

法器柳葉遁速極快，此時已御風飛過狐兒關，抵達狐兒莊。

正養著傷的寧采臣腰部忽然一疼。

他睜開眼睛，賀竹芷怡正看著他，纖細的手掐在他腰上。

“你傷好了吧？”

“大概大抵應該好了，你何必問我，你已經動手了?！睂幉沙嫉馈?

“我先欺負欺負你?！?

賀竹芷怡難得的展顏一笑，她似乎很少對著陌生男人笑，看著有些別扭，她隨即道：“我怕以后沒有機會了?！?

寧采臣愣了愣。

他從女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