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個小時后，所有的物資都搬卸完畢，而李金國至始至終也沒有下車和陸堯有什么交流，畢竟這種丟臉又丟錢的事畢竟不光彩，只是親眼看著確保物資送到后便匆匆離開了。

而拿到了物資后，陸堯也沒有繼續(xù)找小富麻煩的打算，只要對方肯吞下這個啞巴虧，那從此之后倆人便不會在有任何交集。

陸堯看著幾臺卡車遠去，目光放在被大火肆虐后的農(nóng)場上。

雖然被焚燒后的農(nóng)場看上去成為了一片焦土，但實際上受損程度并不大，因為土地的適應(yīng)性是很強的，這些被燒掉的果蔬秧苗會成為具有殺毒功效的草木灰，只要進行一次翻土后，就可以變成為天然的肥料。

而且以前農(nóng)村就有收完農(nóng)作物后放火燒秸稈的習(xí)慣，一方面是為了清理方便，二則是通過焚燒可以殺死土層中的蟲卵，讓來年的農(nóng)作物不受侵害、收成更高。

只是農(nóng)田中有些灌溉管、化肥袋也全都被燒毀，這些東西變成了無法被土地分解吸收的垃圾，必須得清理出去。

陸堯擼起袖子，換上了一身打掃衛(wèi)生專用的衣服，準(zhǔn)備開始收拾。

雖然在大霧侵襲下，農(nóng)作物出現(xiàn)了枯萎衰敗的現(xiàn)象，但陸堯手里還有一袋之前完成任務(wù)時獎勵的“茁壯型種子”，這種系統(tǒng)產(chǎn)出的獎勵物，似乎和普通種子有些不同，不知道能否可以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

他想嘗試一下。

如果可以生長的話，那么“饑荒”對于他來說危害程度就會降低到零！

吱呀！

吱呀！

陸堯推著小推車，將滿滿一車?yán)乖谵r(nóng)場不遠處的垃圾點，正往回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巷子里走出來一個男人，大概三十歲出頭、胡子拉碴、滿臉疲憊，身上的襯衫也洗的褪色發(fā)白，看上去就跟熬夜加班了幾個月的程序員沒啥兩樣。

“順子哥！干啥去啊？”陸堯認(rèn)出了對方，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對方和他家住的不遠，而且以前倆家關(guān)系不錯，陸堯父母在世的時候經(jīng)常領(lǐng)他去串門蹭飯，加上父輩的交情，已經(jīng)算是二三十年的老鄰居、老故交了。

“……”聽到陸堯打招呼，順子抬起頭，眼神先是迷茫了幾秒鐘而后再聚焦在他身上，大腦像是有些遲鈍一般，半晌才開口道：“是阿堯啊。”

“你看起來怎么沒啥精神呢？昨晚沒睡好？”陸堯上下打量了一下順子，只見他身材高大健壯，單從外形看算是標(biāo)準(zhǔn)的猛男，但眼神和神情中卻一直透露著一股麻木懦弱卑微的氣質(zhì)，就像是校園中經(jīng)常被欺負的那個孩子一樣。

“小澤昨晚又犯病了，我陪了他一宿，剛睡著！”順子眼神呆滯，神情中帶著濃濃的無奈疲憊：“趁著有時間，我出去給我爹拿點哮喘的藥。”

“老爺子身體……”陸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癱在床上起不來了，喘的也越來越厲害，估計沒多長時間了……唉，他要是真死了，也算脫離苦海了。”順子聲音帶著一絲悲涼自嘲，“我們家這一老一小，都沒攤上好命。”

陸堯沉默無語。

自從父母去世后，他就和這些老鄰居走動的沒有那么勤了，不過順子哥家里的事他倒是很清楚。

一個兒子，還有先天性癲癇，這么多年來吃藥硬生生把家里吃窮了。

而他老婆看到這種狀況，在一次同學(xué)聚會上選擇和老情人遠走他鄉(xiāng)；得知這個消息，順子的老爹被氣的當(dāng)場腦淤血癱倒在床上，最近又得了哮喘，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

所有的生活重擔(dān)都壓在順子一個人的肩膀上，短短幾年時間，讓他從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熱血青年，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順子哥，你等會兒！”陸堯?qū)⒗鴥A倒下去，而后轉(zhuǎn)身回到農(nóng)場，片刻之后他再次回來手里多了一個袋子，里面裝滿了瓜果鮮桃：“剛摘下來的，你拿回去給孩子吃。”

這些瓜果是昨晚他搶收下來的，雖然遭到了大霧的細微侵蝕，但只是表皮有點干巴，并不影響口感，也不會對身體造成什么危險。

他昨晚已經(jīng)吃了幾個，確定不會有什么問題。

“不了不了。”順子連忙擺手，疲憊的臉上露出局促的神色，慌忙拒絕。

“我這最近囤貨挺多，賣不出去都要爛了，你就幫我吃點，行嗎？”陸堯不由分說便將袋子塞到他手中，佯裝生氣道：“你要再拒絕，我可跟你翻臉了嗷！”

順子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阿堯，謝了！”

幾分鐘后。

看著順子高大、腰身卻隱隱彎曲的背影，陸堯忍不住感慨一聲：“唉，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好好一個人，被折磨成這樣了！”

……

一間老舊民房內(nèi)。

順子一手拎著剛抓回來的中藥，一手拎著陸堯給的瓜果，踩著院子里的泥濘，小心翼翼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一股濃郁的藥味、屎尿味、還有各種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作嘔。

但順子似乎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環(huán)境，他放下手中的東西，來到房間角落的炕上幫自己那枯瘦如柴的老爹更換被尿濕的褲子、被褥，表情麻木而呆滯。

“又拿藥了？”炕上的老頭聲音沙啞，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塊濃痰般呼嚕呼嚕響著。

“嗯，這次換了一家藥房，他們說新藥效果挺好。”順子輕聲道。

“啥……啥他媽藥也不管用了，我這個體格，最多再撐個三五個月。”老頭眼神直愣愣的看著返潮褪色的天花板，“我哪天要是一蹬腿，你就能省點心了。”

“……”順子沉默不語。

“我一把老骨頭，活不活都無所謂了，小澤是咱家唯一的孩子，他得好好活、好好活！”老頭呼吸粗重，磕磕巴巴的問道：“你上次說，聯(lián)系　那家專科醫(yī)院，有消息了嗎？”

“他們說可以治，但是……費用挺高的。”順子將尿濕的褥子扯下來，低聲道：“我現(xiàn)在，還差點錢。”

“去年你給老苗子家干活，幾個月的工錢給你了嗎？”老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喘著粗氣問道。

“還沒呢，要了幾次，他都說手頭緊。”順子有點不敢看自己老爹的眼睛。

老頭聞言胸口劇烈起伏著，聲音也變得洪亮起來，瞪著眼珠子喊道：“放他媽的屁！老苗子娶了三個媳婦，又是買車又是蓋房，他手里能沒錢？”

“他媽的就是看你好欺負，才故意不給你的！”

“……”順子不吭聲。

“連自己的工錢都要不回來，你狗日的真窩囊，窩囊廢！”老頭哆哆嗦嗦，指著順子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