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自山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額頭上暴起青筋。
沈柒堅決地看著他，毫無畏懼：“沈自山，你選擇放縱或回歸家庭，我就陪你好歹維持父親和孩子的角色！”
“你說這什么意思？我養(yǎng)你、給你房子住，又供你上學，就是這樣得到回報的？你的知識全喂狗了嗎？”
沈自山掙脫張雅，揚手就向沈柒臉部狠狠甩去！
“啪！”
一瞬間，客廳內鴉雀無聲。
許久沒有人打破沉默，最后江檸反應過來，擔憂地看著沈柒問道：“沈柒，你沒事吧……”
話還未完，沈柒便推開她的手，向著呆滯的沈自山緩步走去。
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消失在地面上那一瞬。
沈自山似乎從剛才的暴怒中驚醒，聲音帶有一絲難得的慌亂，“小柒，剛才其實我……”
“你還記得媽媽去世那天，你跪在床前說過的那些話嗎？”
沈柒聲音雖低，夾雜著抽噎，字斟句酌地質問他。
沈自山愣住了，遲疑了好一會兒，依舊無法回答。
沈柒看著沈自山那嚴肅思考但無從下手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也就是說，關于那段往事，你其實全部都忘了，對吧？”
“沈自山，那時候你在病房里緊緊抓住我的手，聲嘶力竭地懇求我不要離開，是你親口許下承諾，誓言這輩子不會再娶別的女子。
然而，僅僅過了不到三年——你怎能如此輕言忘記母親、遺忘你對她的誓言？這對你對得起她嗎？你對得起與你朝夕相處多年的妻子嗎？”
實際上，即使是沈柒自己也想不通，曾經那位悲傷到幾乎昏迷的沈自山，怎么會只用了三年時間，就徹徹底底改變心意，甚至還想和另一個不認識的女性結婚？
難道在他眼中，那些共度十多年的夫妻情深一文不值嗎？
房間里陷入了靜默，沈自山也沒有說什么。
沈柒看到他眼睛里隱約閃爍的淚花。
可是這又如何呢？自他動手傷害她的一刻起，沈柒對這位父親已經完全失望了。
在咖啡館中，沈柒靜靜地坐在臨窗的位置，出神地凝視窗外熙攘的車輛，保持著沉默。
江檸為她點了一杯冰美式后，靜靜地坐在旁邊，輕聲說道：“如果實在難受，不妨放聲痛哭，把心中的壓抑傾訴出來總比憋在心里要強。”
沈柒并未回應，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那杯冰美式，良久后輕輕抿了一小口，然后詢問道：“這飲料的錢回頭我報銷。”
“不用，今天的就當我是請客。
不能再老讓你破費。”
沈柒沒再多說，眼神仍停留在窗外，仿佛沉入深思，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檸在一旁默默地待著，雖拿著書本像是在默讀英語，卻始終未翻過任何一頁。
最終，沈柒聲音沙啞地說：“剛才的樣子是不是很可笑？”
“嗯？”
江檸微微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搖搖頭回答，“不可笑。
我覺得你的行為很勇敢。”
“勇敢？”
沈柒側頭看向她，眼中帶著疑惑不解。
“是的，勇敢。”
江檸垂眸續(xù)道，“如果換成我面對憤怒至極的父親，我沒有那份勇氣再去質疑他。”
“若在平日，我也同樣不敢。
不過今日不一樣，”
沈柒視線飄向窗外繁華的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場面喧鬧。”
但內心卻格外壓抑，她不能接受：“無法忍受作為一個父親，企圖讓我稱呼那個毫不相干的女人為‘媽’；也無法接受作為一個丈夫，竟試圖通過重婚，來抹去他們共同生活在婚房中的過往。”
沒錯，這么多年沈柒不愿搬出去，不是離不開沈自山，而是因為她現在所住的房子正是當初沈自山和蘇清代嫁過去的婚房。
那是兩家老人的贈禮，承載著深深的過往。
這全是沈柒對母親的所有追思與懷念。
先前沈自如頻繁帶各式各樣的女人回家過夜，沈柒盡管承受，因為她爸爸沈自如從未允許她們進入兩人共度日常的主臥，所有的交涉都在客廳進行，沒有越界一步。
沈柒曾經天真地以為，也許沈自如心底對母親，仍有幾分感情，也許他的心，未曾徹底割舍那一份羈絆。
然而當聽見父親沈自如宣布再婚的消息時，一切幻想都碎裂了。
再婚？這意味著未來有一個女人會取代母親的位置，步入這座熟悉的宅院，進駐她母親過去生活的臥室。
這絕非沈柒所能容忍之事。
“或許沈爸只是渴望開啟全新的生活吧?“江檸小心翼翼提問。
沈柒搖搖頭：“若他是真心求新，我可以接納甚至祝愿。
但我絕不容許他選擇那所房子……有無數的選擇擺在面前，可為何非要做這令人難以忍受的事？他的行為，不是尋找重啟，而是在惡心我們——包括我自己。
我為我母親感到惋惜。”
江檸默不作聲，她無法完全體悟沈柒的感受，因此不便插嘴干涉她的困擾。
她能做的，僅是在一旁靜靜地陪伴，等待沈柒自我療愈悲傷的心情。
...
接近傍晚時分。
沈柒才從深深的思緒中回神，轉頭看到江檸仍然專注地在一旁學習英語，一本單詞本翻開放在桌子上。
沈柒擦去臉上的淚漬，嗓音因情感起伏略顯嘶啞：“肚子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江檸合上手中的詞匯冊輕問：“好些了嗎？”
沈柒微微頷首，應了一聲沉重的“嗯“。
江檸仍有些擔憂，然而沈柒已然站起身，徑直走向前臺，向服務人員點了份三明治。
旁邊的江檸困惑地看著：“剛才不是說要出去吃晚飯嗎，還要三明治做什么?“
“以防晚上餓啊。“
不久，服務員端來加熱后的三明治。
道過謝，沈柒捧著三明治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一位約三十出頭的女人從門外進來，肩上背著黑包，身穿西裝，一頭整潔利落的高馬尾。
她先是一愣地看著江檸，接著滿臉驚喜走到她面前，笑容滿面地說：“哎呀，我沒眼花吧，江檸，怎么會是你？你怎么來啦?這是你朋友?“最后那句話是對沈柒提問的。
江檸慌亂地點了點頭，與沈柒困惑的視線對接后，她連忙解釋，“那個...這是露姐，中考結束后的那段日子，她好心收留了我，讓我在這家咖啡店打工。”
沈柒微笑著回應，沒有深思，禮貌地向那個喚作“露姐”
的女子打了招呼。
得知沈柒是江檸的朋友后，楊露顯得十分自然，大方地邀請道：“你們是去找飯局嗎？我知道附近有個不錯的小餐館，既然如此，我請客，咱們一塊用餐吧？”
然而江檸卻沒有立即承諾，她把目光投向沈柒，像是征詢她的意見。
沉默了一會后，沈柒并未推辭，頷首同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