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的路明非,就是站在了名為世界的舞臺中央,日月光芒落在他的身上都得黯然失色。
就像是孤高的神靈般俯視著萬物。
柳淼淼看著因為憤怒而降下的神靈,內(nèi)心既驚恐又喜悅,她看到的并非虛假,那個影子是如此的真實。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大腿上,莫名的情緒開始蕩漾。
那不是愛慕,也不是向往,好像只是純粹的好奇,好奇一個人到底是如何能這么快產(chǎn)生變化,好奇……真實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樣的。
她早已迷失了自我,如今的自己只不過是別人希望成為的自己。
而他是如此的耀眼,僅僅站在那里就讓萬物黯然失色,完全沒有絲毫的頹喪可言,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隱藏的這么深,她還是找到了。
“路明非!”趙孟華狼狽的從地上爬起,碎裂的陶瓷片掉落的聲音嘩嘩響,他能感覺到背部一片濕潤。
那個陶瓷碗中裝著蘸螃蟹用的蟹醋。
他轉(zhuǎn)過頭怒視著那個人,明明差不多的身高卻仿佛矮了一截,目光也下意識的撇開,像是……看到了那些掌握著真正的權(quán)與力,連自己父親都要低頭哈腰的達官顯貴。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個衰仔怎么可能?我絕不允許比他低一頭!
滿腔的怒火再次燃燒,甚至可以說是更加旺盛,還只對著一個人,“你TM……”他隨手抄起旁邊桌上的碗,猛地扔了過去。
然而一道陶碟雖是后發(fā)卻先至,極速旋轉(zhuǎn)間猶如孔雀王朝的環(huán)刃,直接在半空就劈開了來襲的瓷碗,其中裝載的蟹醋如天女散花,濺到周圍幾人身上。
陶碟速度卻絲毫不減,高速旋轉(zhuǎn)之下甚至連切割瓷碗中的醋都沒有沾到分毫,帶起的風(fēng)就像夾雜了一道道細小的鋒刃在其中。
趙孟華摸了摸脖子邊被狂風(fēng)席卷而過的紅痕,呆呆的轉(zhuǎn)過頭去,明顯是極易碎的陶碟卻筆直的插入木質(zhì)墻上,只露出半個頭。
這未免有點太過于虛幻了,就好像武俠小說中的摘葉飛花皆可傷人。
沒有什么人會在這種情況下不膽怯吧?趙孟華咽了口唾沫,下意識的后退了半步。
可‘路明非’那高人一等的……不,是根本沒放在眼中的目光。
周圍同學(xué)們害怕、期待的目光。
陳雯雯擔(dān)憂的目光。
趙孟華他不是一個人啊,手掌青筋暴起攥成了拳頭,一步踏出,目光決絕的像是向死而生的死士。
“一個衰仔而已,你怎么敢的?!”他低沉著怒吼,五官緊繃的像是有什么怪獸要被拉扯出來。
蘇曉檣下意識的避開,卻又立馬后悔。
如果劇本是按照趙孟華的進行,那么衰仔頂多是在喜歡的人被表白之后失落,會強顏歡笑,會面對其他同學(xué)的嘲諷緊縮在殼里,在沒有人的深夜抱著被子無聲的落淚。
不過他也會醒悟,應(yīng)該……稍微長大的成熟一些。
可因為自己的心急,因為意識到被欺騙利用的憤怒,才導(dǎo)致了現(xiàn)在的這一切局面。
說她是罪魁禍?zhǔn)滓膊粸檫^,她的驕傲促成了這一切,她也要為自己的驕傲負責(zé),她不允許失去這一股驕傲。
其實她也不希望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當(dāng)初為何會選擇接受柳淼淼的請求呢?
想看到衰仔不為人知的一面?想看到陳雯雯在人前丟盡臉面?想看到趙孟華……不知道啊。
蘇曉檣向前踏出了一步,就要擋在兩人的中間。
一個人的動作更快,就好像一條魚一般游出去,一拳打中對方肚子,讓趙孟華整個身軀弓成了蝦米,緊跟著一個肘擊擊打在了露出的后背上,迫使對方直接趴在了地上,像是一張餅。
繪梨衣覺得自己錯了,世界很溫柔,只是這個世界并不包括趙孟華,她淡淡的注視著腳下掙扎的少年。
哥哥說過不能對普通人動粗,除非他們先動手,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違反約定吧。
“老大!”徐巖巖一聲悲鳴,前撲而出。
看起來沒什么攻擊傾向,但為了穩(wěn)健,繪梨衣一腳從旁邊抽出了條板凳,一凳子將他放倒。
格斗術(shù)和劍術(shù)是必修科目,在其他科目上能撒嬌賣萌混過去的繪梨衣,在這兩項上哥哥都是嚴(yán)格要求。
面對著襲來的人群,她顯得極為游刃有余。
一陣亂斗中,有人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湖面,一道道水波向上拔升,像是噴泉一般,又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中冒出,整艘船被波浪打的極為晃蕩。
繪梨衣也看到了,甚至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創(chuàng)造出了專門破壞世界的怪獸的——災(zāi)禍之源。
哥哥是這么說的。
她在糾結(jié)是該繼續(xù)教訓(xùn)這群欺負了路明非的家伙,還是去解決即將出現(xiàn)的怪獸。
哥哥教導(dǎo)過……一股推力猛然出現(xiàn),將她整個身體推向了呈下降趨勢的一側(cè)。
那個一開始被制伏的趙孟華滿臉猙獰,人心中的所有丑陋都堆積在了臉上,比怪獸還令人作嘔。
繪梨衣看著他,突然不知道怪獸是指人還是指那些非人的生物,他們之間有什么區(qū)別嗎?其實都差不多吧。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只怪獸,每個怪獸心中都有一個人。
繪梨衣現(xiàn)在只想緊緊擁抱住溫柔的世界。
狂暴的風(fēng)浪吞噬了她的視野,那艘小船好像變成了遙遠之外的地方,伸出手卻再也夠不到。
在人落下湖的一瞬間,趙孟華猙獰的面孔瞬間被驚恐替代,他從沒想過害死對方。
這是一條人命!
而且是在這么多人面前的行為,那怕是他們家再有錢也不可能平息下這樣的風(fēng)浪,牢獄之災(zāi)已經(jīng)在向他招手。
可想去撈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巨大的波浪甚至打在了船頂,開船的師傅馬力全開向著岸邊涌去,其實就是順著波濤,再不走他們也得被巨浪席卷入湖底。
這真是見了鬼了,陽澄湖上何時出現(xiàn)過如此巨大的風(fēng)浪,開了幾十年船的師傅也是第一次見這場面。
趙孟華癱軟在地,雙手捂著猙獰的面孔,從縫隙中透出的眼睛久久離不開波蕩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