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學期末,準確來說應該是高二的暑假。
這是一個很緊張的時間,以天朝的慣例通常會加以補習的名義強制學生留校學習,哪怕是私立貴族學校也不例外。
而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時間節點——
路明非,一個成績吊車尾,一類本科都很危險的學生。
不僅是無緣無故曠了一天課,在下午最后一節班主任課上更是被警察帶到學校。值得一提的是副校長那時也恰好路過,一起跟了過來。
據警察當時的描述:
身著仕蘭高中校服的少年,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遇上心儀的食物就會買下一份細細品嘗,恰巧觸動味蕾就會露出微笑。
當時的天是晴朗的,水泥板上還帶著盛夏獨特的韻味。
街邊沒有什么行人,就連道路上的汽車都是溫溫吞吞的,似乎一切都是那么懶散。
走累了,少年隨便找家店就坐了下來。
那是一間酒吧,他點了不少好酒,卻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零花錢早在之前用的差不多了。
09年的酒吧還是混混當道,他們在這樣一個慵懶的時間瞬間起了精神,誓要收拾一個來白嫖的家伙。
那少年轉手就抽出一根木棍,極為干脆利落,掃辟點刺,混混們連衣角都沒有碰到就全部在他腳下倒成了一團。
在這期間,機智的前臺調酒師很快就給警局打了電話。
說來也巧,酒吧這條道路的盡頭就有一家警局,都不用開車就能出警,分分鐘就把少年堵住了。
然而頭疼的是一問三不知。
也不能說是不知道吧,少年就像是自閉的啞巴一樣,無論問什么都愣是不開口。
不過有警察認出了他身上的校服,作為本市唯一一個私立貴族高中學校,他們的校服很有辨識度。
于是就選擇了送去學校。
“……所以我被叫家長是這樣?”路明非看著手機里的交流信息,算是對之前的事有些了解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陳雯雯居然給他發消息了!
以前那可都是他找話題聊天,對方能有空回上一兩句就足以讓他樂呵一陣子,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先發消息過來。
路明非表示,這么離譜的事情還可以再來幾次。
不是不想一直下去,而是多來幾次他覺得自己估計是得玩完了。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吹拂著夏日難得的晨間涼風,路明非感覺心涼了一半。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告訴叔叔嬸嬸……告訴嬸嬸,絕對又少不了挨一頓批斗,而且還得比往常要更加狂風暴雨。
路明非都已經能想象到了。
‘我就知道你不學無術,能不能多跟你堂弟路鳴澤學學?’
‘小小年紀不學好,要是讓你爹媽知道了還以為是我把你帶壞了。’
‘……’
路明非直感覺一個頭兩個大,望著小區門口他也不打算進去了,反正叔叔嬸嬸也不在。
叔叔是個公務員,白天都得到單位上班,嬸嬸應該是在哪個麻將館里搓麻將,不到晚上這兩個都見不到的。
至于他的親生父母……
12歲那年路明非就沒見過了,據傳兩人都是考古專家,說是在忙一個大項目,結果一旦公布就會像斯文·赫定發現樓蘭古城那樣震驚世界。
那時他還很自豪,可留到最后的只有自卑——面對父母俱在、豪車接送的同學們的自卑。
逃避雖然可恥,但勝在有用。
路明非看著屏幕里對面基地再次爆炸,欣然接過旁邊混混小弟遞來的營養快線,享受著他們崇拜的目光。
也只有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個人,整個嘴角得意的怎么壓都壓不住。
“路哥厲害,10分鐘就解決了對面。”一個小混混在背后拍馬屁,“不過路哥,你白天可不怎么來網吧,今天咋回事?”
他旁邊另一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這你就不懂了吧,路哥那是誰?這條街所有游戲的扛把子,能打職業的,那破鳥書不讀就不讀了唄。”
如果不讀書去打職業好像也不錯。
這個想法一出,路明非暗自嗤笑一聲,自己果然是只水母。
他曾從書上看到過,水母是不會游泳的,幾乎透明的身體也不會發光,他們一生都是隨著海浪的波濤起伏,只有透過反射的光芒才能看到存在,直到走完平淡的一生。
可惜打職業的浪潮并沒有多大,完全沒有整個社會構建出來的讀書浪潮能推人前進,更沒有光芒會照射到他。
“還來嗎?”路明非一口悶了半瓶,從屏幕邊伸出半個頭看向對面。
莫名其妙被安上打架曠課的罪名,水母也是有點煩悶的啊。
對面的人連連搖頭,這一下午就沒贏過一把,他們再也不敢來挑戰這一條街的高手了,將對面的網費和水錢結了直接開溜。
江湖傳言果然是真的。
“讓我來領教一下路哥的高超操作吧,我感覺最近我的技術很有長進。”
一個混混正想竄過去,路明非撇到了右下角的時間,高中已經放學了,“算了,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今天鴿了一天班主任,明天估計是躲不掉了。
剛才的得意一下子變成垂頭喪氣,握著贏來的半瓶營養快線,路明非沒精打采的走出網吧。
網吧外面車流涌動,其中還夾雜了不少的豪車。
八九不離十就是仕蘭高中的學生,或許其中還有路明非的同學。
逆著車流,握著關機的手機,走到自家小區門口他都還在猶豫該不該打開,最后還是選擇插回褲兜。
手機關機了,這不能賴他吧?
盛夏的暑氣徐徐化開,沖散了天際的云和霧,展露出城市里難得的星夜景象。
路明非披星戴月,坐在公園椅子上一邊對付著蚊子,一邊思考著回去該如何跟叔叔嬸嬸說。
雖然沒有拿出解決辦法,但他得出了一個結果——
動腦子騙人的事情不適合他。
他干脆還是坦白吧,嬸嬸愛怎么罵就怎么罵,能應付過學校那一邊就好。
就是有一點委屈,他怎么就不記得自己干過這種事情?應該說他也干不了這種事情,自己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高中生,唉。
“路明非?”
路明非轉頭看到了一個他熟的不能再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