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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乞兒

淮南柳州城,又臟又臭的巷子里,一個乞兒在地上撿到饅頭,他拼命往嘴里塞。

這種不守規矩的做法,遭到這片區域乞丐頭子的不滿,一群乞丐圍住乞兒拳打腳踢。

其中有一乞丐打上頭,順手操起石頭砸在乞兒頭上,瞬間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所有乞丐頓時呆愣當場,他們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尸體,尤其是那好似砸碎的西瓜般腦袋,個個嚇得面白無色。

如今元武帝整頓吏治,整個周國迎來吏治最清明的時期,死了人的案件,哪怕死者是乞兒也會面臨衙門問詢。

乞丐頭子內心驚慌,但好歹保持一絲理智,讓人把尸體先帶回乞丐窩,后面在想辦法。

入夜,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的乞丐們,也沒人能說出個穩妥的辦法處理尸體。

就在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乞丐窩的角落里,一道身影晃晃悠悠爬了起來。

“什么動靜?”

乞丐頭子第一個聽見響動,他本就精神緊繃,下意識問出口。

隨后他就反應過來,這四處漏風的乞丐窩,有動靜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老……老老老老大……”

乞丐頭子看見對面小弟神色瞬間驚恐無比,牙齒不斷上下打顫。

他呵斥道:“有屁就放,什么時候也變結巴了!”

“老老老……大……你……你……”

在乞丐頭子對面的人,全部變成結巴,乞丐頭子在蠢也發現了不對。

他連忙扭頭,往身后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沒了半邊頭的臉。

原來是白天被打死的乞兒,竟然正緩緩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人恐懼到極致會做什么?

會逃,會暈,會跪下認命,更會陷入瘋狂,把讓自己恐懼的事物破壞殆盡。

乞丐頭子在極致的恐懼下,大腦一片空白,身體被周國人好戰的基因影響,下意識一腳踢在乞兒的身上。

“啊……”

他大吼大叫,開始拼命的攻擊乞兒。

其余乞丐受到他的影響,情緒也跟著崩潰,加入到對乞兒的毀滅中。

乞兒被肢解成一塊塊碎肉,在乞丐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那些碎肉瘋狂生長,沒過一會兒,碎肉上竟又長出乞兒的臉。

“痛,好痛……”

每張乞兒的臉同時開口,神情猙獰的痛呼,場面詭異無比。

乞丐們又一次陷入瘋狂,他們如野獸般撕扯,用木棍打,用石頭砸,把乞兒所有的身體砸成肉泥,詭異的畫面卻依然上演。

直到不知是誰,一把火點燃不成樣子的乞兒,一切詭異畫面終于結束。

公雞打鳴,天色破曉,好似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境。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乞丐們身上,他們從瘋狂中恢復些許理智,一個個虛脫的癱軟在地上。

突然,有人睜大眼睛,死死盯著乞丐窩的角落里。

那里正是一開始放置乞兒尸體的地方。

此時,乞兒原封不動的躺在那里,在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就連最開始被砸爛的頭,也完好如初。

一切真好像是一場夢。

可事實真是一場夢嗎?

肯定不是,身體的疲憊,無不告訴乞丐們,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無比。

乞兒睜開雙眼,他看著乞丐們,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看他的樣子,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好餓,”

他張嘴,發出沙啞的聲音。

乞丐們又一次瘋狂了!

和昨天相同的場景再次上演,乞兒被瘋狂的乞丐們肢解,砸成肉泥,最后是被火燒的一干二凈。

乞兒在天明時又完好如初的出現,乞丐們又瘋狂……一次次周而復始。

一個人,在極致的痛苦中會怎么樣?

會麻木,性格扭曲,最后墜入無盡深淵。

吳筱曲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讓他快要陷入瘋狂。

思維從無盡黑暗中迎來一絲光明,吳筱曲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是覺得餓,那種餓到極致,恨不得把自己也吃了的餓。

地上不知是誰掉了一個饅頭,吳筱曲不顧一切撲上去,撿起饅頭就往嘴里塞。

直到這時,完全被本能支配的感覺才退去,吳筱曲終于可以正常思考。

“我不是死了嗎?”

他很想自嘲一笑,哪個穿越者像他一樣,剛穿越頭就被人削下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感覺背上一陣疼痛傳來。

吳筱曲掃視四周,見不知何時,自己身周竟然圍滿了乞丐。

帶頭之人不知說了句什么,吳筱曲沒有聽清楚,接著這些乞丐就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痛,好痛?!?

吳筱曲想反抗,疼痛無比的身體卻提不起一絲力氣。

他只能倦縮在地上,承受著四處而來的毆打。

本來以為他們打夠了,就會收手,沒想到有人突然從地上抬起一塊頑石,就往他的頭上砸來。

吳筱曲駭得三魂出竅,他再也不想體會死亡的感受。

只有真正經歷死亡的人,才會知道死亡的恐懼。

吳筱曲拼命往旁邊躲,可身體實在太虛弱,對方砸得又太快,他只感覺一陣頭冒金星,接著一切感知又要陷入到無盡虛無中。

吳筱曲真的不想死,他想好好的活著,永遠的活著。

或許是極致渴望活下去的意志,引起某種不知名的共鳴,吳筱曲緩緩陷入虛無的感知,在這一刻又重新恢復。

吳筱曲的狀態變得很奇妙,像是在站在無極到有的中間,道家稱這種階段是先天五太。

總之沒有親身體會,實在難以用言語描述。

吳筱曲只感覺自己的身體死透了,但又有感覺,他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不僅是身體,還包括身體中的每個細胞,每個分子,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并且輕松的掌控它們。

身體傳來摩擦的觸覺,讓吳筱曲知道,自己現在正被托在地上。

他想睜開眼睛,每個細胞卻傳來虛弱的信號,這讓他使不出一點力氣。

吳筱曲覺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此來恢復點力氣。

他睡了一覺,醒來后看見距離自己不遠處,打死自己的一群乞丐圍坐在一起。

他們竊竊私語,正商量著怎么處理自己。

有人說找地方埋了,有人說直接丟河里,更有人說干脆用火燒掉。

吳筱曲恨得牙癢癢,沒想到這些乞丐如此惡毒。

他想逃,用盡全身力氣終于爬起來,可看錯了方向,明明是往外面跑,卻距離那群乞丐越來越近。

只怪只有一根血管連著的眼球,掛在只剩一半的臉上晃來晃去,實在太難分清楚位置。

被乞丐們發現了。

吳筱曲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突然變得瘋狂無比,像九幽中爬出的惡鬼般,用盡手段折磨著自己。

“痛,好痛?!?

全身每個細胞都傳來發自靈魂的疼痛。

吳筱曲只感覺無數負面情緒把自己包圍,他想毀滅所有一切,是不是疼痛就會消失。

這一刻,吳筱曲好像來到懸崖邊上,在往前一步,是無底深淵。

有個聲音告訴他,只要跳下懸崖,就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可是會忘記自己的過去。

“不,忘記過去,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吳筱曲強忍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死死忍著。

可是真的好疼啊!只要跳下去就能解脫。

不行,我想永遠活著,忘記過去的自己,還是我自己嗎?

就在吳筱曲快要堅持不住,抬腳準備跳下深淵的時候,所有的疼痛突然間消失了!

天空裂開一道口子,無量光明落下,撕破黑暗深淵,把一切幻像通通都打破。

吳筱曲終于看清真實的世界,一道陽光從乞丐窩外面穿了進來,她站在陽光中,好似圣潔的仙女下凡人間。

“林琦?!?

這一刻,吳筱曲終于感同身受,他穿越取而代之的身體原主人,為何會死心塌地的愛上林琦。

“不對,林琦不是已經死了嗎?而且眼前這個林琦要年輕很多,難道我還在幻境中?”

吳筱曲楞楞注視著林琦,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直到耳邊響起林琦疑惑的聲音。

“咦,小乞丐,你認識我?”

林琦好奇打量著眼前的乞兒,心里驚訝無比,受到如此重的傷,竟然看起來還沒什么大礙的樣子。

“現在是什么年號?”

吳筱曲沒有回答林琦的問題,隨著發自靈魂的疼痛消失,他思緒逐漸恢復正常,開始能正常思考問題。

眼前所見,讓他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元武三年呀,你問這個干嘛?”

林琦明亮的杏花大眼眨了眨,更加好奇的看著吳筱曲。

“我穿越的時間節點是元武十年,現在卻是元武三年,果然是被吳云舒所殺后,又重生到原主的過去?!?

吳筱曲恍然大悟,想明白一切后,他看著林琦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穿越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林琦,重生后又是林琦把他從絕望中救出。

吳筱曲覺得,若是自己不做點什么,眼睜睜看著林琦又重蹈覆轍,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吧!

“帶我走,以后我會全力幫你。”

最怕空氣突然變得安靜,林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小乞丐,你好莫名其妙?!?

最終,吳筱曲還是跟著林琦一起離開。

離去的兩人似乎下意識的忘記,那群被打倒在地的乞丐。

林琦若是個老江湖,那么她剛一來到乞丐窩的時候,肯定會發現,那群乞丐其實早就死去多時。

隨著兩人身影的遠去,倒地不起的一群乞丐,像是被火燒過的灰燼,被風一吹,化作塵埃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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