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點點頭，沒有絲毫意外。

考文斯的死亡不是意外，是被精心設計過的命運。

有人在瑪雅·瑪利奇死后，撥動了她的丈夫——瑪利奇先生的命運，以清理掉這只用過的臟手套，連同那些痕跡一起。

但裴西十分好奇，為什么伊森會突然之間，告訴自己這件事情。

亞瑟和考文斯之間的關系，就像是和尚頭上的虱子一樣明顯。

如果伊森信任自己這個亞瑟的好友，那早該在警局，自己千方百計去看亞瑟尸體的時候，就可以告訴他了。

如果伊森是容易輕易相信別人的人，那么在自己以艾爾瑪·布朗的身份，從泥土傀儡手下救下他和神官蒂姆之后，就該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但這兩次，他都沒有獲得這個信息。

反而因為一封信，獲得了信息，或許和安娜的拓印有些關系，但那明顯還不夠，其中必然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裴西看向伊森滿是血絲的眼睛，攤了攤手：“那為什么突然告訴我這個消息呢？因為發(fā)現(xiàn)我在追查亞瑟的案件嗎？”

伊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抽出香煙塞到嘴里，然后用手護著打火機將它點燃，轉(zhuǎn)過頭深深吸了一口，過肺后從鼻子里吐出白色煙霧。

看著這些不斷消散的煙霧，他捏著香煙，轉(zhuǎn)頭看向裴西，緊皺著眉頭，好像被無法破解的難題所困擾：“你們，操縱者嗎？你是操縱者吧？我只經(jīng)過幾天的培訓就被趕上崗了。”

“你們，還認為自己是人類嗎？會覺得自己和普通人類還是同類嗎？”

裴西并沒有因為這個突兀的問題而敷衍他，思索了幾秒，才回答：“這很難界定，人有很多種，對嗎？好人，壞人，窮人，富人，圣人，反社會，各種各樣。”

“很多人本身就不會把其他的人類當作同類看待。”

“操控者在身為人類的時候，就有很大的差別，隱秘遺物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影響力。”

“定期吞噬人類的，治療生物的，催促植物生長的，操控智慧生物的，各種各樣。”

“就如同化學物質(zhì)一樣，他們相互組合，會有無數(shù)種結(jié)果，會有將人類當作食物或者養(yǎng)料的，會有想要拯救人類的，會有認為自己是其他物種的，甚至有認為自己是主宰者，是比輝光更偉大的神靈的。”

但最后，裴西沉重地看向他：“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但我可以告訴你，絕大多數(shù)的操控者，尤其是被隱秘遺物所侵蝕的操控者，不會將人類當作同伴，因為他們不再認為自己是人類。”

伊森將煙塞進嘴里，轉(zhuǎn)頭再次深深吸了一口：“很好，謝謝，沒有對我說些糊了糖霜的廢話。”

裴西看向站在一旁的麥克維思：“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麥克維思想起在警局里，看到的慘狀，臉上泛起不忍的神色：“康斯坦大街慘案，一場巨大的災難，我到警局的時候，整個尸檢中心里堆滿了尸體。”

伊森將抽完的煙頭隨意扔到地上，用腳碾了碾：“28具尸體，這是現(xiàn)在能找到的尸體數(shù)量，康斯坦大街上一幢公寓里的人全部死于自殺。”

“跳樓割腕，將頭埋進馬桶里淹死，哈！甚至有1歲的孩子用小叉子插進自己的喉嚨里。”

“法醫(yī)說這是某種致幻藥物，引起的群體性自殺哈！多可笑！”

伊森捂住了眼睛，說話時能聽到牙齒不斷咬合的聲音：“可是，那個小姑娘也沒有逃脫，她明明住在學校里，竟然用媽媽給她做的裙子將自己勒死了。”

康斯坦大街？他救下伊森和蒂姆的地方。

裴西知道伊森為什么會突然告訴自己這些信息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拿著那些信息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如果尋找不到強力的，可以抵擋對方的盟友，他查案的過程，只會引發(fā)一場又一場的巨大災難。

裴西感覺到什么東西鉆進了自己的胃部，沉甸甸的，讓他不適，讓他有點反胃。

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中帶著熱意，憤怒好像要馬上噴涌而出，這是對他的巨大挑釁。

他很糟糕得，沒有成為將普通人類視為養(yǎng)分或者食材的家伙，他仍舊認為自己是個人類，仍舊會為同類的死亡而憤怒悲傷。

尤其是這些巨大的傷亡，與自己有一些關系的時候。

寇斯扶著瑪利奇先生，拍了下裴西的肩膀，他紅色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的溫度：“你們要站到什么時候？”

“馬上。”

裴西從情緒中脫離，甚至警醒起來，剛才的憤怒來得快速而突兀，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又被影響了。

他低頭翻看起伊森整理的資料，快速將照片和對應的資料一一強行記錄到大腦中，等到將整個文件全部翻看完成，他將文件還給約翰尼斯，然后用奇異的目光看向伊森。

這里面的很多人，都有著極為詳細的跟蹤記錄，上面更是記載著不少的隱私信息和私密照片。

和他曾經(jīng)看過的亞瑟做偵探時的，跟蹤記錄相差無幾。

如果這份資料被流傳出去，伊森隊長怕是可以在監(jiān)獄里呆上十幾年的時間，而且大概率沒什么機會活著出獄。

伊森尷尬得一只手摸著脖頸，另一只手隨意得揮舞起來：“你知道的，時間太過緊張了，我沒時間將一些東西復印一份，一些真正勁爆的，我已經(jīng)抽出來了。”

“嘿，我說的是真的，我可不會愚蠢到認為用這些東西，可以將一個操控者綁住。”

“我并不知道你的能力，但我猜，你想殺死我恐怕連手指都不需要動一下，而且一點線索都不會留下。”

裴西并沒有懷疑他，伊森顯然并不是個以為給自己看過勁爆的猛料，就能把自己拉下水的蠢貨。

他邁步向泉水湖別墅區(qū)走去：“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到底是在查什么？如果你懷疑考文斯的話，根本不需要冒著風險，去查這些人。”

伊森來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拿出一份足以讓人難辨真假的房產(chǎn)證明和一把帶著標記的鑰匙，成功讓大門口的安保人員打開了大門。

既然能夠正常進門，裴西就沒有再去和那位等在門口的房產(chǎn)中介聯(lián)系，跟著伊森進入了別墅區(qū)內(nèi)。

別墅區(qū)里環(huán)境優(yōu)雅，道路寬闊。

因為現(xiàn)在正是一年中最熱的一個季節(jié)，一天中最熱的一段時間，所以沒什么住戶在路上行走。

伊森跟在裴西身后，將香煙塞進嘴里，沒有拿出拿出打火機，只是用舌頭不斷得舔弄它，發(fā)出輕微含糊的聲音：“我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在查貝爾維塞的人口失蹤案。”

聽到這個奇怪的搭配，連寇斯都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貝爾維塞本身就是，萊特西部最大的人口販賣基地。

伊森將有些泡軟了的香煙抽了出來：“貝爾維塞的黑幫，的確一大部分都在做人口販賣生意。但是他們的人口來源大多數(shù)都是流浪漢，戰(zhàn)俘和偷渡者，很少有貝爾維塞的居民。”

“這座城市爛透了，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辦法去扭轉(zhuǎn)，去更正，但是至少不應該讓他變得更爛。”

他揉搓著香煙，微微瞇起了眼睛：“大概兩年前我查到了蓋瑞，他一直在隱蔽得出售普通居民，并且不會將他們出售給普通人，而是一些煉金師魔法師之類的人物，所以我根本抓不住他的把柄。”

“甚至好幾次差點被他手下的人給弄死，只是我運氣比較好，認識了蒂姆，那個家伙保住了我。”

“之后，我通過蓋瑞周邊的人物開始查，大概一年半前發(fā)現(xiàn)了考文斯所作的勾當，還從他那邊偷到了一份賬本。”

“但是我發(fā)現(xiàn)，被考文斯出賣信息后，失蹤的人，和蓋瑞那個婊子養(yǎng)的，賣出去的人數(shù)，數(shù)量上差距太大。”

“賬本上一部分做了特殊標記的人，不知去向，我當時就有預感，找到這部分人的下落，或許就能搞死蓋瑞那個混蛋。”

裴西疑惑得看向他：“你怎么能確定他們是不知去向呢？如果他們將人殺了，隨地一埋，甚至放到控制的工廠里燒掉，你自然無法找到對應的人口。”

伊森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他不專業(yè)得說：“因為直覺，也是這個原因，我一直沒有什么進展，貝爾維塞太大了，這些人被殺了之后隨地一埋我的確就找不到了。”

“不過，一年前，塞爾市的血手套和貝爾維塞的黑幫，發(fā)生了火并，貝爾維塞那群渣滓根本不是那群訓練有素的家伙的對手，輸?shù)靡粩⊥康亍！?

“塞爾市過來的那群血手套人對血液和尸臭很敏感，他們像是在搜索什么東西，曾將整個貝爾維塞翻找了一遍，找出了不少的尸體和殘肢。”

“那段時間整個警局忙壞了，不斷有人來認領尸體，我特意留意過，那些從考文斯手里消失的人，不在其中。”

裴西若有所思得點點頭，這應該是血肉主宰教會主宰的大翻查。

在他們教會入駐了貝爾維塞之后，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一段大翻查，艾爾瑪·布朗他們兩人就是這樣暴露的。

以這種程度的翻查力度，再加上伊森的敏感，裴西相信很少會有疏漏的尸體。

解答了這個疑惑之后，裴西再次問：“那你為什么會來查泉水湖別墅區(qū)呢？”

更熟悉路況的伊森帶著幾人轉(zhuǎn)彎走向了一條小路。

轉(zhuǎn)進這條小路后，他們已經(jīng)能看到被一圈景觀樹包圍在中間的小湖了。

伊森在轉(zhuǎn)彎的時候，扶了一把瑪利奇先生，抬頭說:“確認考文斯賬本上，帶有標記的那些失蹤人口，沒有被殺人埋尸后，我就開始跟蹤考文斯，然后，就發(fā)現(xiàn)他在泉水湖別墅區(qū)這里有一套秘密別墅。”

“并且這套別墅的信息屬于隱藏信息，不去專門查詢的話，是查不到的，而且考文斯本身也很少去住。”

“這讓我有些懷疑，畢竟以考文斯的財力，即使算上那些黑色收入，想要買下泉水湖的別墅，仍舊困難。”

“可他就是有了一幢別墅，甚至不是有人轉(zhuǎn)讓的，而是在別墅建成后，就第一時間購買下來，且沒有任何欠款。”

“所以，我開始懷疑，泉水湖別墅區(qū)里，有人通過考文斯來滿足自己的變態(tài)欲望，圈養(yǎng)奴隸。”

“直到我被調(diào)入特殊行動小隊之后開闊了視野，加上瑪利奇夫人的失蹤，我才想到，有問題的或許是泉水湖本身。”

聽完伊森的低聲講述，裴西想起安娜的那張拓印，和今天上午，凱旋廣場上尋找女兒的勞爾先生，與身上散發(fā)著血腥味和腐臭味的老婦人路易斯。

停在泉水湖前，裴西有些詫異得看向伊森：“蓋瑞·利特爾的失蹤，是你做的？他被你圈禁了？”

“還有凱旋廣場上的勞爾先生，和路易斯，是故意在那里散播傳單的？”

“你讓他們做誘餌！引誘康斯坦大街慘案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