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大將乎爾王是崇明朝鄰洽西境的蠻族，數十年前被收復，向崇明朝俯首稱臣。

只是近些年來，素有聽聞邊境動亂之意，為了安撫蠻族，在朝堂各臣的建議下居然提議六皇女下嫁到乎爾王蠻族。

這個舉措在崇明朝前所未有，當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云文承有些難以置信。

堂堂一個崇明朝居然要向一個邊境蠻族示好才能安撫，而且還是將他的親妹作為籌碼。

這一次，是云文承內心首次感受到莫名的動蕩，但是這個決定皇帝已經同意，無論他的想法如何，也無法改變事實。

以他的父皇的脾性，一旦做出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更改，更何況此事還是朝堂上的群臣一致建議。

那一天，當他回到承乾宮時，還未走近妹妹的殿內便可看到那道背影抬手擦拭臉上什么。

當他走進大殿之時，那道身影已經停下動作，剛剛的場景猶如是一場幻覺。

她微微轉頭看向來時的身影，臉上稍許流露一絲輕笑，喚了一句哥哥。

平日里只有兩人相處的時候，她才會如此稱呼，在外人里都是以皇兄稱呼。

兩者含義雖相同，但前者更添一絲溫馨。

而云文承只是呆愣的看著眼前人影，自己的親妹妹，云若雪。

她的眼角還能看到一抹紅腫，顯然，剛剛看到的動作并不是他的錯覺。

二八的年紀，卻被決定嫁到崇明邊境之地，云文承知道，一旦二人分開，只怕就是再也無相見之日。

“皇兄不必為若雪而感到可惜，若是可以為父皇，為崇明貢獻的話，若雪自己愿意。”

那一日，她如是說道。

云文承無論內心如何復雜至極，也只能離開，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對這朝堂之上徹底失望，連平日里的例朝也不來參與。

自從他的大哥，云政平被封為太子之后，其余的幾個皇子陸續被派遣離開京城。

要么攝封邊境之地，要么直接莫名遇刺，而剩下的幾個人里，只余下不多的三人還留在京城。

除了云文承兩兄妹外，還有一名三皇子，只是平日里沉浸在詩酒樂舞里，整個人徹底荒廢。

對于這一切，云文承自是知曉，顯然是出自那位，自己的大哥之手。

即便是不是他，朝堂擁護的群臣，手底下的人，都會替他去做這些事情。

在如今皇帝不理朝政的情況下，得到權勢滔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站位的太子，自是會掃清登基前的一切阻礙。

雖然他并無與這位大兄爭奪的意思，但皇位之爭素來如此，云文承無話可說。

只是，涉及到自己的親妹妹，這就有些觸及到他的底線了。

即便是如此，他又能如何，雖然內心惆悵，終究還是無力更改。

不時還會去京城內的清韻宛逛一逛，以詩賦品茶來麻痹自己，寄托于虛無縹緲之物上。

直到遇到了那人，一席話之下，云文承忽然有些灑脫。

如此世道，如果連自己僅存的最親之人都不能保全，那留著自身又有何用。

這也是他今日來到這里的原因。

.........

云文承保持著站立的動作，沉靜的殿內，思緒逐漸飄忽不定，內心復雜。

沉默的場上，空氣如有實質般令人窒息，這個時候皇帝才慵懶開口。

“那你說說，朕為何要收回旨意？”

他的語氣平淡，從話中聽不到喜怒之意。

云文承深吸口氣，再次抬手開口：“稟父皇，乎爾王不過是一介蠻族，我堂堂崇明天朝，如何能以此事向他低頭。”

“崇明朝疆域數百萬頃，其黎下百姓數千萬，天朝威嚴沉重。”

“若是此事開了先例，日后，何以震懾各地諸國。”

“倘若是那乎爾王蠻族對此事有異心，豈非是安撫就可以壓制的，只有以大勢軍威才能徹底震懾宵小，還請父皇明察。”

話音落下，場上再次寂靜。

下方為首左側書桌前的人影對此只是平靜看著，臉色不變，似乎沒什么意見。

倒是站在一旁的南公公臉色微變，看著這位五殿下的眼神有些意外。

“文承此言，雖有偏激之意，但也非并無道理。”

“此事，倒是決定得有些草率。”

皇帝略有些興致，坐靠在龍椅之上，一只手從扶手上收回，揣摩著下巴，目光微動。

“......”

云文承衣擺下的雙手緊緊攥住，手心溢出的汗水都來不及擦拭，眼神緊鎖在面前的小塊地板上。

果然，以崇明朝的威赫聲名才能勾起這位父皇的一絲興趣，若是其它理由，恐怕他根本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是他可以改變妹妹命運的唯一機會，若是這次不成，恐怕下次就再無任何可能。

思念至此，他不顧被汗水打濕的后背，下定決心，正準備再開口之時，耳邊卻是忽然傳來一道有些意外的聲音。

“陛下，五殿下說的確有道理，此事或可還能再商議一下。”

左側書桌前的人影平淡的聲音傳來，云文承驟然抬頭，眼神驚愕的看向這位丞相大人，商學林。

“既然丞相開口，此事那就作罷。”

“至于那乎爾王一事，駁回他的提議吧，若是要何賞賜朕都封賞給他。”

“派人傳話，讓他注意自己的位置。”

皇帝頜首，幾句話間徹底定下此事決議，站起了身子。

“朕有些乏了，丞相若是處理完事物就早些退去，來人，準備替朕更衣，朕要開始修習仙道。”

話音落下，商學林站起身子，抬手向上方身影行禮。

左右兩側侍女奉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金色道服，替其換上，一行人轉身離去。

臺下幾人保持著恭敬行禮的動作，一直等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之后才重新恢復站姿。

云文承這個時候才將視線落在一旁的身影之上，雖然不清楚這位丞相大人為何要在此事替他開口，不過并不妨礙他表達謝意。

“多謝丞相剛剛替文承開口。”他抬手行了一禮。

“五殿下不必多禮，此事本就是應該如此，只是，太子殿下近日即將回歸京城，五殿下應該多加注意才是。”

商學林臉色平靜，朝著大殿外走去，走過他的身旁之時，掠過他一眼，淡聲說了一句。

話音落下后，也不管身后之人反應，徑直離去。

“......”

云文承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放松下來，無論如何，此事終還是成了。

不管接下來如何，只要若雪無事便好，朝堂大勢與自己無關。

“殿下，請吧。”

旁邊南公公走上前來，淡笑著道。

云文承掃過他一眼，沒有多作言語，轉身朝著殿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