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外有兩名小卒把守，秦沐路過，被攔了下來。

在遞給文書看了一眼后，兩名小卒的神色頓時變得恭敬起來。

“大人請進。”

小卒臉上浮現討好的笑意，眼中隱約還能看到一絲畏懼之色。

此次出行，秦沐換上了尋常衣物，只是那文書上記錄的還是錦衣衛總旗的身份，這小卒見到自然有些慌亂。

接過文書，秦沐牽著馬匹，徑直朝著縣城內部走去。

尋了處住處，將馬匹遞給小廝照顧后，秦沐租下一間客房。

此時天色離晚上還有些時候，閑來無事，秦沐動身走上街道開始閑逛。

街道上小販在熱情呼喊，路過一家裝飾花哨的青樓，門口老鴇身旁圍繞著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捏著手帕扭動身姿。

見有人路過，連忙嬌聲的招呼著，秦沐掃過一眼便略過，向著街道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路過巷子，秦沐身形一頓，隱約有股餿臭般的氣味撲面而來，微微蹙眉轉頭看向角落。

小巷內，隨處可見的衣衫襤褸身影躺或者趴在地面，占據了整個街道。

路過之人皆是掩鼻撫面，皺著眉頭快速離開，眼神里盡毫不掩飾的厭惡。

如此多的乞丐，都是無家可歸之人么。

秦沐明白了什么，眼神掃過，此處并無官衙管理，或者說是統一管理。

將整個縣城的乞丐都驅趕至這個地方，讓這些人自行等死。

看著眼前這些猶如行尸走肉般的身影，臉上皆是麻木，眼神中充滿了空洞的神情，秦沐頓了頓。

微嘆一聲，轉身離去。

亂世災年，這種現象隨處可見，哪怕是最繁華的京城也不會例外。

管不過來的。

一時間也沒了閑逛的心思，秦沐朝著來路返回。

“嗚嗚嗚......”

陣陣抽泣之聲傳來，伴隨著還有幾聲謾罵，一眾身影忽然從旁邊小巷內沖出。

前方一道細小身形快速奔跑著，一邊跑還一邊哭泣，憑借著靈活的身體在人群內穿梭著。

后方，一眾人正大聲謾罵，在后面追著。

上了街道，所過之處人群皆是避之不及，場上空曠下來，而前方的那個身影也逐漸被后方追上。

噗通。

秦沐的身形停下了，并不是因為這個聲音，而是那個身影撞在了自己身上。

此時，后方的一眾男女也追了上來，看著面前的人影，嘴里還一邊怒罵著。

“跑啊，怎么不跑了？”

“小崽子，今天絕對饒不了你！”

“老子扒了你的皮！”

秦沐眼眸微動，掃過身下，一道有些瘦弱的身形正微微顫抖抓著自己右腿褲腳，眼神里含著淚。

嘴里還在呢喃自語著什么，只是聲音有些細小，聽不清。

“你干......”

站在眾人前方的為首大漢看著擋在路上的秦沐，臉上閃過怒氣，正準備說點什么。

只是，忽然睹見眼前身影腰間的刀柄，臉色一變，嘴里脫口而出的話也吞下。

轉而改了語氣，有些謙卑的說道：

“這位大人，這小崽子不長眼睛，沖撞了您，請將她給我們處理，我們一定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崽子。”

“......”

秦沐并沒有回話，只是眼神打量著這道瘦小身影，她的臉上很干凈。

身上的衣服很明顯有些破舊，但眼神卻意外的明亮，此時雖然抓住自己衣角卻并沒有求助的意思。

面對著眾人的奚落聲，她只是沉默著，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跟他廢什么話啊？馬上就要天黑了，再拖下去那吃人的怪物就要出來了！”

大漢后面，一婦女從眾人群里走出，臉上流露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氣憤。

原本頓住的眾人，聽到后面那句話，皆是臉色一震，旋即重新恢復兇狠神情。

“沒錯，要快！”

眾人爭先恐后的大呼小叫著，似乎這樣便可以驅散內心的恐懼，逐漸朝著秦沐走來。

“吵什么！”

不遠處，一名衙役大吼一聲，朝著這邊方向靠近。

看著眼前的場景，衙役皺了皺眉，原本前行的身形一頓，最終還是來到秦沐身前。

“你是何人？”

衙役打量了面前身影幾眼，看著秦沐神情自若的樣貌，不禁有些拿捏不準，出聲詢問了一句。

“這些人是怎么回事？”

秦沐從懷中拿出一塊手令，而令牌上赫然雕刻著錦衣衛三個字。

見到面前的物品，衙役臉色頓變，看著眼前身影臉上那不含絲毫情感的神色，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大人，這些人，也都是迫于無奈。”

衙役緩了緩神，臉上浮現幾分復雜之色，壓低了聲音開始解釋起來。

“從前些日子起，縣城里就不知何時出現好幾起怪事，一直有人失蹤。”

“后來才有人發現，晚上的時候有吃人的怪物出現，而失蹤的那些人就是被這怪物吃了。”

“這怪事搞得人心惶惶，整個縣城內都開始動蕩，誰也不敢保證一晚過后自己還能不能醒過來。”

“后面來了一老道，一番做法后宣稱是妖魔作亂，需要給神佛獻祭小孩才能庇護眾人。”

說到這里，那衙役抬頭看了一眼腳下的小女孩，微微嘆息一聲才繼續說道。

“那瘋癲老道做法之后就消失了，本來誰也沒信，直到連續幾個晚上又失蹤了不少人。”

“后來也沒辦法，不少人合計送了自己的子女去那神廟，以抽簽的方式來定，反正也只是試試。”

“一晚上過去，沒想到的是，這怪事還真停了，一連過去好幾天都沒人再失蹤。”

待那衙役說到這里，秦沐眼神冷冷掃過他一眼，被這動作一打斷頓時梗住了。

“為何不上報，還要繼續下去？”秦沐淡淡發問。

衙役臉上浮現些許苦笑之色，原本就壓低的聲音語氣更小了。

“早就上報過，上面派人來看過一眼，只是說了一句沒什么大事，然后就沒下文。”

“那些被送到廟里的兒童在晚上過后都失蹤了，但是縣里卻會安寧些日子。”

“一來二去，也就成現在這樣了。”

原來如此。

秦沐眉頭微微上挑，對于縣城內的這個怪異情況逐漸明白過來。

“至于這個女孩，好像是老吳家的，老吳上次外出去陽城，就沒回來過，家里就剩個上了年數的老娘。”

“想來是這次抽簽，抽到他家去了。”

衙役搖搖頭，看著眼前眾人也沒有多管的意思，畢竟這已經是暗地里默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