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章 迷霧初現

  • 苗疆情
  • 拽散
  • 12430字
  • 2025-05-06 18:38:35

在苗疆的群山之中,隱匿著一個寧靜的苗寨。這里的人們仿佛生活在塵世之外,遠離了紛擾和喧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照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苗寨便漸漸蘇醒。商販們開始擺放著自家的貨物,孩童們在街頭追逐嬉戲,而老人們則帶著孫兒到集市中央的茶館,點上一壺香茗,談天說地。

晨霧未散,商韓輕啟竹扉踏著濕潤的青石小徑,前往桑園照料她精心飼養的蠶群。

這個被群山環抱的苗寨里,她的父親商鼎鉉懸壺濟世四十載,銀針能定生死,藥香常縈茅廬,寨民們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總能在晨光熹微時望見醫廬外排起的長隊。

母親慕蘭紫薇的織機聲則與蟬鳴交織成曲,她指尖流瀉的苗錦宛如霞落云紗,曾有外鄉商人愿以十兩紋銀求方寸布料而不得。

生長于藥香與絲縷交織的歲月里,商韓既承襲了父親望聞問切的細致,又浸染了母親經緯交織的匠心。

她調配的蠶藥能使病蠶次日吐絲如常,改良的繅絲法讓絲線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寨中老幼常笑談這姑娘袖中總藏著兩件法寶——左邊荷包里的艾草能醫百病,右邊錦囊里的銀針可繡山河。

就連那跟著母親習得的防身術,也在某次采藥遇險時,以竹簍為盾、藥鋤為劍,硬生生逼退了攔路的山匪。

而商鼎鉉與慕蘭紫薇這對眷侶作為商韓的父母,恰似苗嶺山澗并蒂而生的青檀與木蓮。

商鼎鉉懸壺四十載仍保有玉雕般的面容,眼尾細紋非但未損其風骨,反如銀針劃過的藥香痕跡。

慕蘭紫薇烏發間纏繞的織錦絲線在陽光下流轉,倒映著苗疆十八寨最澄澈的溪水顏色。更奇的是這對夫妻舉手投足間透著天成的默契——抓藥時商鼎鉉指尖翻飛的節奏,竟與慕蘭紫薇穿梭經線的韻律分毫不差。

每逢趕集日,總有三兩外鄉游醫借著求教的名義,實則想窺探這對“藥香織影”夫妻的駐顏秘術。

曾有老祭司拄著蛇頭杖繞著醫廬織坊轉了三圈,最后撫掌笑道:“這哪里是凡胎俗骨,分明是藥王娘娘座下采藥童子,碰著織霞仙子投胎時錯牽了紅線。”

寨民們早將這神仙眷侶的故事編成歌謠,那些背著竹簍采茶的姑娘,總愛在霧靄蒙蒙的清晨哼唱:“商郎銀針定生死,慕娘織得彩云歸,誰家小女承雙絕,采得星辰綴羅衣。”

商韓立在織機旁碾藥時,常能聽見檐下歇腳的阿婆們絮語:“瞧瞧這丫頭,眉眼像阿爹般透著靈氣,十指翻飛的模樣又活脫脫是慕娘轉世。”

窗欞間漏下的陽光在她發間跳躍,恍惚間竟分不清那些閃爍的光點是藥杵濺起的琥珀碎屑,還是織機旁飄落的七彩絲絮。

但每到寅時,苗寨西頭的吊腳樓總籠著層瘴霧,檐角銅鈴在風里響得清冷。

黎疆推窗時驚起幾只血瞳烏鴉,那張似是玄鐵鍛打的側臉便從晨昏線里浮出來——苗疆十八寨的老人們賭酒時最愛爭論他的來歷:有說看見他單騎破陣時,銀甲上滾落的血珠能浸透三寸黃土;有說他在皇城司詔獄受過三十六道烙刑,鎖骨處的火痕能拼出半幅山河輿圖。

蠱蟲在他指間如列陣聽令的精兵,上月趕尸人經過寨門時,他彈指間便讓尸群齊刷刷轉了方向。

女人們既怕他腰間的百蠱紋九環刀,刀鋒過處連月光都會被斬斷;又癡他挽蠱時翻飛的銀袖,恍若九天玄女擲下的星河。可那雙眼睛總叫人退避三舍,左眼凝著雪山巔終年不化的冰,右眼里卻晃著深潭里沉著的銹劍。

唯有月蝕夜,當他在祭壇焚起犀角香超度亡魂時,跳躍的火光才會將眉間那道舊疤映成流動的朱砂。

寨里最潑辣的阿夏姑娘曾將繡著并蒂蓮的荷包擲進他院里,次日卻見那抹嫣紅被掛在竹籬上風干成褪色的戰旗。

三年前瘟疫橫行時,有人撞見他獨自巡視百里山道,銀鈴系著的蠱蟲結成天羅地網,硬是在暴雨夜用蠱陣逼退了撲向寨子的狼群。

竹樓下的銀匠最懂苗疆女兒心,打出的三十六對龍鳳鐲至今還在匣中蒙塵;倒是黎疆腕間那串獸骨鈴,在某個霜濃的黎明沾過未亡人顫抖的唇印。

當山嵐漫過野櫻枝頭時,商韓正俯身采擷石縫間的七葉重樓。露水浸透的裙裾掃過苔痕,驚起蟄伏在腐葉下的血絲蜈蚣。

三個紋著靛青圖騰的漢子自老樟樹后轉出,為首的刀疤臉用百蠱紋九環刀挑起她裝藥草的竹簍:“這般玉做的人兒,采這些苦葉子豈不糟蹋?不如隨哥哥們去嘗些甜頭。”

商韓倒退半步,后腰抵住的山石棱角刺得生疼。她腕間的銀鈴隨著急促呼吸震顫,驚飛了十丈外樹梢的鬼面梟。

忽有骨笛破空聲自云端墜落,三枚淬著綠芒的蝎針精準釘入惡漢腳前三寸,毒液觸及青石竟蝕出縷縷紫煙。黎疆玄色衣袂卷著殘影掠過樹冠,腰間百蠱紋九環刀未出鞘,旋身踢出的勁風已掃斷刀疤臉三根肋骨。

“蠱...是西樓那尊活閻羅!”剩下兩人哆嗦著跪倒,額頭將滿地毒蟲碾成腥臭的漿汁。

黎疆踩著其中一人脊梁落地,繡著饕餮紋的綁腿恰好陷入商韓顫動的影子里。

彎腰拾起竹簍時,黎疆腕間獸骨鈴擦過少女冰涼的手指,驚落兩片沾著晨露的野櫻。

“姑娘的眼淚,”他屈指接住商韓將墜未墜的淚珠,凝在指尖端詳片刻,“比赤鏈蛇的毒牙更利三分。”

這話裹著霜雪般的冷意,偏生尾音勾著絲蠱蟲振翅的嗡鳴。商韓仰頭望進他那冷冽的雙瞳——左眼沉淀著苗疆中沾了血且最古老的玄鐵,右眼卻浮著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頂——忽然聽見自己銀飾下的心跳,震碎了葉片上將散的霧靄。

“多謝俠士相救。”商韓垂眸福了福身,耳尖在篝火映照下泛著薄紅。垂落的青絲掃過那少年執彎刀的手背,驚得她指尖在袖中輕顫。

黎疆將染血的銀飾在衣擺上拭凈,側臉輪廓被跳動的火光鍍上些許暖色。他手腕微轉將刀鋒背向身后,垂眸掩去眼底波動。

“苗家男兒若讓山魈傷及遠客或是寨中婦孺,日后可要遭寨老拿竹鞭抽腿肚子。”他尾音染著促狹,卻在觸及少女凌亂衣襟下泛紅的擦傷時驟然轉輕。

“姑娘當心腳下苔痕。”

商韓攏緊銀繡披肩后退半步,蘆笙曲混著夜露滲進衣襟。她忽然發覺少年頸側銀月牙墜子,正隨著他收刀入鞘的動作,在自己心口晃出細細碎碎的光斑。這陌生的暖意驚得她慌忙掐住虎口,用二十年閨閣禮數將那悸動瞬間生生壓下。

事后,商韓揣著新焙的艾草餅,踩著石苔摸進山坳。晨露浸透的銀項圈壓著鎖骨,隨她撥開帶刀痕的藤蘿簌簌發顫。

忽見斷崖邊懸著串九黎結——青黑發辮與紅繩纏作連環,正是那日少年割斷擲來救她的半截刀穗。

“恩人!你在哪!”商韓踩著晨露踉蹌穿行,繡鞋沾滿碎竹葉。霧色里忽聞樹梢墜下半片銀箔,正是前日少年割落的刀穗殘片。

黎疆橫臥虬枝嚼著草莖,看樹下少女攥著藥囊兜轉。當那抹桃紅身影第三次掠過樹影時,他屈指彈開落在肩頭的竹葉。

“姑娘怎的又來此處?”

“昨日恩情...”商韓提著裙裾仰頭時晃落了銀簪,青絲散開如瀑...

“我備了七里峒最好的金瘡藥和我阿媽做的艾草餅...”

“我說過,這是我份內之事;姑娘無需掛齒。”黎疆翻身躍下時銀鈴驟響,驚起滿地竹雀。

“更何況...苗疆男兒豈需女兒家送藥和食物?”

“不,我知道這是你分內事;但我真的特別感謝你,還請...”

但還未等商韓說完,黎疆便冷漠的打斷了她。

“姑娘若真要謝,不如替我把這刀穗鈴編回刀柄。”

商韓怔怔望著少年拋來的半截流蘇,冰蠶絲纏著血跡在掌心發燙。

而黎疆已倚著一旁的青石把玩起九黎結,指腹摩挲著其中一縷靛藍絲線——正是她昨日遺落的發帶。

雖說此時黎疆內心是很風平浪靜的,畢竟;像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很平常,以前他救過女孩子,沒過幾天就有想的以身相許為報恩情的;不過這種套路他從沒有中過一次,這次也一樣。

但當他垂眸瞥見少女因埋頭將丹江型刀穗鈴編回刀柄時所露出的那虎口滲血的針痕,喉結動了動終是不忍...

“你這女人!算了…”

黎疆,接過剛將丹江型刀穗鈴編回刀柄的刀和她所贈的艾草餅與金瘡藥后剛想離開,卻被商韓攔住;他有些不耐煩了...

“嘖…你這女人,有完沒完!”

商韓絞著杏子紅裙裾,耳尖薄紅浸透月光:“還...還不知恩人尊名...”她垂頸盯著禁步上晃動的連心結,聲若蚊吶,“可否相告于小女...”

黎疆指尖銀刀倏地釘入身后古榕,驚起夜鴉簌簌:“我為何要告知姓名?”玄色窄袖拂落三更寒露,眉峰凝著終年不化的霜,“是能助你醫道精進,還是...”他突然欺近半步,腕間赤鏈蛇吐信映亮少女驟然放大的瞳孔,“別有所圖?”

“沒”'商韓踉蹌后退時銀鐲撞碎滿地清輝,慌亂中踩到祭祀用的五色綾,整個人跌坐在巫月花叢里,“就...就想知曉恩人名諱...“沾著夜露的睫羽輕顫如垂死蝶翼,“當真沒有旁的心思...”

少年嗤笑著扯回鎖鏈,毒蟲爬過他繡著百蠱紋的衣擺:“若存著以身相許的癡念...”寒潭似的眸子倒映著少女瞬間慘白的臉,“不如多采些龍血藤——畢竟...”他轉身時寬袖掃落祭壇香灰,“醫術不精的圣女,連聯姻的價值都沒有。”

商韓怔怔望著滾落腳邊的銀鈴鐺,忽覺眼眶酸脹得厲害。淚珠砸碎在龜甲卦象上時,驚動了正在煉化尸蠱的黎疆。

“女人哭...”他捏碎掌心血蟾蜍,毒液順著指縫滴成嘲諷的弧度,“就像南疆雨季的菌子——”沾著蠱蟲粘液的指尖突然捏住商韓下巴,“看著鮮妍,內里早被毒蟲蛀空了。”

少女蓄了整夜的淚終于決堤,銀項圈隨著抽噎在鎖骨撞出紅痕。黎疆煩躁地碾碎三只傳音蠱,忽然將染著曼陀羅香的帕子甩在她膝頭:“再哭...:”他耳后泛著可疑的緋色,語氣卻比百蠱紋九環刀更冷,“就把你種成哭蠱的養料。”

“那你告訴我名字嘛...”商韓攥著浸透安神香的帕子,鼻尖紅得像祭壇最艷的朱砂符,“說...說了就不哭的...”

黎疆猛然掀翻煉蠱的青銅鼎,在萬千毒蟲嘶鳴中咬牙切齒:“黎疆!”

他惡狠狠扯過少女腕間銀鈴系在自己刀柄上,“行蠱時若再聽見丁點哭聲...”月光忽然照亮他頸側跳動的青筋,“就把你煉成啞巴傀儡!”

可當他反應過來后回憶著這個名字在他記憶里的出現次數,似乎…不少?

就這樣,黎疆擦拭銀刀的動作驟停,刃面倒映出少女驚愕的眉眼:“商鼎鉉...“他忽然將淬毒匕首插進榕樹年輪,驚落三片帶著蠱蟲噬痕的枯葉,“那個拿活人試藥的巫醫?”

“阿爹才不是!”商韓碰翻藥簍的手被銀蛇鏈纏住,黎疆腕間赤蝎蠱正嗅著她袖口祭祀香的余韻,“他是用龜甲占卜救過整個苗寨的...”話音戛然而止——少年指尖正摩挲著她銀禁步內側的朱砂紋,那是歷代圣女繼承者的印記。

一旁的煉蠱爐炸開青紫色毒霧時,黎疆突然將三枚銅錢彈進火堆:“半年前有個漢人道士...”他盯著卦象中糾纏的蠱蟲灰燼,喉結滾動如困獸掙扎,“說我命中未來的新娘會戴著纏心鈴...”玄鐵鏈猛地拽過商韓腕間銀鐲,露出內側鐫刻的“商”字圖騰,“在滿月夜踏碎我煉了十年的尸王蠱。”

商韓耳畔的相思豆撞出慌亂的韻律,聲若蚊吶般細小且局促:“許是...許是占錯了...”她小心翼翼的后退時踩碎滿地星宿草,藥香混著少年衣擺的曼陀羅氣息釀成了些許醉意,“寨東采茶女也能通靈...''

“她們?“黎疆忽而冷笑著一刀劈開暴雨前的悶雷,刀風掀翻藥廬竹簾——月光恰好照亮檐下青銅祭器,每件都刻著“商韓”的苗文,“上個月是誰在祭壇跳斷九根縛魂索?”他忽然用染血的繃帶纏住兩人尾指,“又是誰的血...能解我的本命蠱毒?”

少女踉蹌跌進曬藥架,驚起七只記錄卦象的傳音蝶。黎疆撐在她耳側的手臂暴起青筋,蠱蟲從袖口爬向商韓頸間銀項圈:“現在還說不是你?”他呼吸間的毒霧染紅少女眼尾,“要不要試試...”尾音突然沾上罕見的顫意,“同心蠱認不認得出主人?”

商韓攥著半片龜甲抵在他心口,卦辭“宿命”二字硌得她掌心發燙:“可我們..”她發間銀月梳突然映亮少年頸間牙印——正是三日前替他吸蛇毒時留下的,“連對方愛吃什么野果都不知...”

黎疆猛然甩出七枚銀釘封住門窗,卻在蠱蟲嘶鳴中別開臉:“明日未時...”他粗暴地往藥簍塞毒瘴林地圖,耳后緋色浸透苗銀耳扣,“帶你去摘刺莓果。”沾著蠱毒的指尖卻小心翼翼勾住她一縷青絲,“順便...”青銅刀鞘突然砸碎滿地月光,“教你怎么避開我設的陷阱。”

第二日,暮色未褪盡時,黎疆已挾著商韓掠向毒瘴林西側。玄色衣袂掃過晨霧凝成的蛛網,他在三岔口的石佛前驟然駐足,靴尖碾碎半片腐葉:“看清楚了——”青銅刀鞘精準點向樹根處泛青的蠱絲,“這類盤絲陣專纏腳踝。”

商韓攥緊他塞來的犀角粉正要開口,忽被鐵鏈破空聲驚得后退半步。赤鏈蛇絞碎三枚懸在漿果叢上方的骨鈴,黎疆反手扣住她險些踏進泥沼的繡鞋,淬毒銀釘擦著少女鬢角釘入樹干:“呼吸亂成這樣,還學人辨機關?”染著瘴氣的指尖拂開她額前碎發,掌紋里卻藏著截住毒蜂的止血草。

商韓整個人都懵了,但相比于她的慌亂,黎疆卻如淬毒的銀針般紋絲未動。

“去摘吧,有不少呢。”

黎疆望著她,不放心的囑咐了一聲:“小心點,附近有蟒蛇...”

但商韓還是沒有這些,只是傻傻的去摘黎疆最愛吃的刺莓果。根本沒發現旁邊早就蟄伏著一條食人巨蟒,黎疆發覺不對;立馬甩出玄鐵鏈。

當玄鐵鏈纏住商韓腰肢時,少年腕間赤鏈蛇突然暴起,毒牙堪堪擦過她耳墜,將偷襲的巨蟒狠狠的釘死在樹干上。“采摘東西不帶驅蛇粉,”他冷笑著將人拽下樹,“是想用血肉喂飽這的野蟒?”

可商韓卻沒理他,只是垂眸將刺莓果在溪水中濯凈,指尖掐著果蒂翻覆檢查。熹微晨光穿透枝葉灑在青石上,映得她耳后銀月梳泛起柔光。她拭去最后一顆果子表面的絨毛,她捧起綴滿露珠的野果遞向樹影里的人:“給,黎疆哥!”

黎疆斜倚虬枝的脊背驟然繃直,玄鐵護腕撞碎三片竹葉。他翻身躍下時赤鏈蛇蠱慌忙游進袖口,卻在接過果子的剎那被清甜汁水漫過舌尖——虎口那道陳年刀疤竟無端發燙。

“毒瘴林西坡...”他忽然用刀鞘挑起少女裙擺沾著的蒼耳,喉結滾動吞下后半句示警,“明日教你辨識七步蛇蛻。”染著蠱毒的尾音被晨風揉碎,驚起商韓禁步上青穗銀鈴亂顫。

少女仰頭時發間銀蝶簪勾住他腰間九黎結,兩人踉蹌跌進鋪滿松針的晨光里。黎疆反手撐地的手背青筋暴起,本欲起身避開,卻在觸及她袖口艾草香時,任由頸側月牙墜垂落進少女微啟的唇畔。

“下次...別這樣了...”

黎疆倉皇起身撞碎滿地月光,玄色衣袂卷著未散的艾草焦香沒入霧氣,連樹梢放哨的赤鏈蛇都來不及銜住他踉蹌的殘影。商韓將浸透曼陀羅香的發簪貼著心口藏好時,忽見青石上凝著半枚帶牙印的刺莓——正是昨日她嗔怪太酸,被他笑著奪去的那顆。

自那日晨霧中倉皇一別,商韓總能在藥圃邊發現被赤鏈蛇盤踞的止血草,黎疆的煉蠱爐時常飄來艾草餅的焦香。

當商韓第七次在織坊檐角拾到淬毒的銀鈴鐺時,正撞見少年倚著古榕擦拭百蠱紋九環刀,玄色衣擺沾著與她裙裾同色的野櫻汁液。

月光悄然將相隔三丈的影子纏成同心結,驚飛了躲在祭壇后偷看的赤瞳蠱蟲。

晨露未晞,商韓提著竹籃轉過青石徑,便見黎疆立在千年榕樹下擦拭銀刀。少年腕間纏繞的赤鏈蛇感應到蠱王氣息,倏地鉆進玄色衣袖。“今日練《百蠱譜》第三章。“他頭也不抬地拋來卷軸,卻在商韓被竹簡邊角劃破指尖時,將止血草碾碎的動作比蠱蟲噬咬更快。

商韓研讀兵法時,總在泛黃的《三十六計》夾頁里發現朱砂批注。“聲東擊西需配合霧障蠱”,凌厲字跡旁畫著只張牙舞爪的蝎子,倒比兵書原本的注解更精妙。當她故意在“美人計”處夾了片紅楓,翌日便見那頁添了句“蠱毒可破”,墨跡暈染處還沾著可疑的耳尖薄紅。

七月初的暴雨沖垮寨西藥田,商韓赤著腳在泥濘中搶救龍膽草時,忽覺腰間一緊。黎疆的玄鐵鏈纏著她飛身上崖,語氣比砸在斗笠上的雨點更冷:“醫術再精,救得了泡爛的草藥救不了蠢人。”可當她發現背簍里所有珍稀藥草都裹著防水蠱絲時,少年早已在十丈外的古樹上刻下新的引水渠圖。

中元節祭祀那夜,商韓跳祈福舞的銀冠突然斷裂。黎疆鬼魅般出現在祭壇中央,指尖蝶蠱銜著月光接住墜落的銀飾。“祭祀圣女若當眾出丑,”他借著扶她腰肢的動作低語,呼吸掃過她耳畔墜著的相思豆,“整個苗疆都要笑你未來的夫君無能。”

最驚心動魄的莫過于臘月圍獵。當商韓為救跌落冰窟的孩童被雪狼圍困時,黎疆的蠱笛聲響徹雪山。

萬千毒蟲破冰而出的瞬間,他染血的銀刀已斬斷狼王咽喉。“逞英雄前先學會用牽心蠱。”少年將嚇呆的她按進懷中訓斥,卻沒察覺自己尾音發顫得比冰棱落地更清脆。

晨昏交替間,藥廬與蠱室的窗欞越移越近。商韓在研磨朱砂時總會收到隔壁遞來的晨露,黎疆煉蠱的銅鼎里不知何時開始混入安神香。

直到某個滿月夜,兩人同時伸手去取屋檐下的風鈴草,交疊的指尖驚起藏了半年的情蠱,才發現彼此的銀鐲內側,早已悄悄刻上了對方的名字。

但是好景不長,一天夜里,竹樓檐角銅鈴在子夜驟響,煉蠱鼎炸開的青煙驚醒了檐下傳信的鬼面蝶。

得知昔日的仇敵已經找到他的蹤跡,月光漫過少女垂落在他膝頭的青絲,商韓配制的安神香正裊裊繞在案頭龜甲卦象間。

黎疆碾碎密信時,腕間獸骨鈴正纏著商韓未收回的銀月梳——三日前替她吸出尸蠱毒時,這柄刻著龜甲紋的銀梳曾割破他舌尖。

“韓寶。“他忽然扣住少女搗藥的手腕,指腹擦過虎口那道未愈的針痕,“明日啟程去趟瘴氣林。”

商韓碾碎的朱砂在藥臼里洇開血色:“瘴氣林的龍膽草該采了,但采龍膽草要帶犀角粉...”話音忽止于少年頸側繃緊的筋脈——黎疆玄鐵護腕正壓著半截染血刀穗,那是三日前替她擋箭時撕裂的。

“這次獨行。”他屈指彈滅搖曳的鮫人燭,青銅刀鞘在暗處撞出火星,“你留在藥廬。”

竹篾窗漏下的月光忽然凝成霜刃。商韓踉蹌撞翻卦辭竹簡,傳音蝶撲簌著掠過黎疆頸側那道陳年火痕——正是五年前仇家留的索命符。

窗欞漏下的月色忽然凝成冰棱。商韓腕間銀鈴撞碎滿室寂靜:“上回你說采藥危險,結果胸口帶著狼爪印回來...”禁步垂珠掃過黎疆膝頭舊傷,“這次又要編什么謊?”

黎疆猛然起身帶翻竹簡,驚得傳音蠱在琉璃罐中亂竄。玄色衣擺拂過商韓綴著銀蝶的裙裾,卻在門檻處滯住:“仇家尋到十八寨了。”

少女指尖的相思豆耳墜突然灼痛:“能不能...給我個準話?”她攥住少年綴著饕餮紋的束腕,銀月梳映亮他鎖骨未愈的蛇毒咬痕,“就像上元節你承諾絕不食言那般。”

黎疆轉身時斗笠陰影遮住眼底波瀾,喉結滾動像是咽下了千百句未能出口的承諾。煉蠱鼎炸開的青霧里,他忽然將淬毒銀刀塞進商韓顫抖的掌心:“等我回來教你破風刀法。”

商韓踉蹌跌進曬藥架的陰影,黎疆殘存的體溫正從刀柄滲入她掌紋。月色在青石板上淌成銀溪,卻照不亮少年潛入霧靄的身影。

“黎疆哥——”她赤足追出三步,銀鐲撞碎滿階卦辭,“你說過苗疆男兒最重諾!甚至...苗疆男兒的諾言比赤水河底的玄鐵還重!”

骨笛聲刺破夜霧時,黎疆的銀靴碾碎了石縫間蟄伏的蠱蟲。他忽然摘下斗笠擲向追來的少女,玄鐵邊緣割裂的月光里,露出頸側那一點點血絲。

商韓接住斗笠,內襯還染著曼陀羅香,那處用蠱血繪就的卦象分明是《連山易》最吉的“永偕”局。

濃霧深處傳來骨笛三聲短促的顫音,那是他們月下對蠱時約定的暗號。商韓倚著巫神柱滑坐在地,淚水砸碎在黎疆晨間贈她的九黎結上,將靛藍絲線里的蠱王血痕暈成墨蓮。

黎疆離開后的苗寨依舊流轉著晨霧暮靄,商韓的銀針依舊能繡出十八寨中最靈動的云紋,藥杵搗碎的艾草仍能鎮住最兇險的熱毒。

只是每當暮色漫過老樟樹的枝椏,檐下織機的梭子總會凝滯片刻——少女纖指拂過緞面時,總在不經意間勾出幾縷與那人衣擺同色的玄青絲線。

寨民們發現,桑園里晾曬的蠶繭總比往年多染三分朱砂色,那是商韓采藥時總不自覺繞到毒瘴林邊界的證據。

她將新摘的刺莓果浸在晨露里釀成酒,壇口卻系著九黎結編的穗子;替人施針時腕間銀鈴稍一晃動,藥廬窗欞便簌簌落滿傳音蠱的殘翅。

最年長的祭司在祭壇拾到半片浸透淚痕的龜甲,卦象竟與三十年前商鼎鉉求娶慕蘭紫薇那日如出一轍。

“聽說了嗎?西樓檐角的銅鈴三天前突然全朝著北邊響。“茶館里挑水的漢子壓低嗓音,“我親眼瞧見圣女用銀針在石板刻地圖,那紋路分明是往中原去的官道!”

溪邊浣紗的姑娘們卻另有一番說辭:“前日暴雨沖下個刻著饕餮紋的青銅匣,里頭三十六對銀鐲都嵌著藥玉——你們細品那紋樣,左半是百草經,右半是百蠱譜!”

暮色里商韓輕撫著銀刀殘穗制成的禁步,任由月光將竹樓影子拉得細長。她忽然想起那人鎖骨處未愈的烙痕,想起煉蠱爐炸裂時他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臂彎,想起雪狼血濺在玄鐵鏈上時,他說的那句“哭花了臉的新娘會嚇跑迎親的蠱王”。

“阿嚏——”

遠在百里外的黎疆猛然勒緊韁繩,懷中羅盤針尖正指向苗寨方向。他抹去銀刀新染的血漬,將半截浸透安神香的發帶纏回腕間。懷里的犀角匣裝著七十二顆解蠱丹,每顆都裹著少女臨別時塞給他的七葉重樓花瓣。

日復一日,晨霧漫過桑園時,商韓的銀匙攪動藥粥的次數愈發遲緩。竹簾外織機仍在按苗疆十二時辰的韻律作響,可那些流瀉的霞色云紋里,總有一縷玄青絲線在經緯間若隱若現——那是她總不自覺將黎疆割斷的刀穗摻進蠶繭的憑證。苗銀項圈日漸松脫地懸在鎖骨,倒像少年臨別時系在她腕間又滑落的同心結。

“圣女又在煉傳音蠱了。”采茶女們望著西樓徹夜不熄的燭火低語。她們不曾看見商韓將犀角粉混進朱砂時,總要多添三片七葉重樓;更不知每劑安神香里,都藏著從黎疆舊衣裁下的半寸靛藍布條。

當第五十六只傳音蝶撞碎在毒瘴林結界時,她終于嘔出經年累月織就的相思繭——那口被熱血染紅的《百蠱譜》殘頁,恰是少年教她解情蠱那日折過的書角。

最年邁的巫祝在祭壇拾到她昏迷時遺落的銀月梳,梳齒間糾纏著青絲與玄鐵碎屑——原是商韓總在寅時對著銅鏡練習挽發,將黎疆贈的百蠱紋九環刀殘片當作銀簪來用。那日她在茶山暈厥,手心里還攥著半塊刻滿刀痕的艾草餅,齒痕間滲出的血珠竟與少年本命蠱的紋路嚴絲合縫。

“這癡兒...”慕蘭紫薇撫著女兒腕間淡去的守宮砂垂淚,忽見女兒昏迷中攥緊的《三十六計》里飄落張染蠱的紙箋——凌厲字跡暈著曼陀羅汁液寫道:“若破釜沉舟計失策,可往東南第七棵老榕樹根處取玄鐵令。”

商鼎鉉望著女兒枕下壓著的九百九十九片毒瘴林地圖,每張都標注著少年慣用的九黎結記號,終是長嘆著往藥爐多添了二錢忘憂草。

直到有一天,晨霧被霞光刺破漫過竹海時的剎那,在門口織布的商韓手中銀笛險些掉在地上。那道玄色身影自竹海深處踏碎露珠而來,刀穗掃落的殘葉在她裙裾邊打著旋兒。黎疆斗笠下的銀飾折射出七道虹光,恰似昨夜她占卜時卦象里糾纏的吉兇雙星。

“你...”商韓的繡鞋無意間碾碎三顆野莓,酸甜汁液浸透足尖時,整個人已撞進染著曼陀羅香的懷抱。黎疆的銀甲硌得她鎖骨生疼,卻聽見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那聲響震碎百蠱紋九環寒霜,驚得腕間獸骨鈴與她的銀禁步共鳴出巫月謠的韻律。

修長手指穿過她散落的青絲,將浸透相思淚的銀月梳別回耳后:“苗疆的獵人說——“黎疆喉間的蠱蟲紋微微發燙,尾音卻比晨霧更縹緲,“被巫月花染紅指尖的姑娘,會在第三個月圓夜等回她的刀。”

商韓攥著他襟前褪色的九黎結,指尖撫過那道橫貫鎖骨的箭痕:“這傷...”未說完的話被染毒的薄唇封住,黎疆的吻像淬了蠱毒的銀針,精準刺中她深藏半年的牽掛。遠處傳來祭祀銅鈴的悶響,驚起她腕間沉睡的同心蠱。

“補償我的小神醫...”他忽然托著人掠上百年楓樹,玄鐵鏈在枝椏間織成吊床,“從今日起,教你看懂我所有蠱陣的破解之法。”沾著血腥氣的掌心攤開,三十九枚刻著“商”字的銅錢在晨曦中叮當作響。

商韓望著他頸側新增的狼牙烙印,忽然將淬藥銀針抵住他心口:“先讓我看看,某人的傷口有沒有好好敷藥。”

發間銀蝶振翅欲飛,驚落了黎疆藏在袖中的合巹杯——青銅杯壁糾纏的赤蛇與藥草,正映著山下醫廬新掛的龍鳳燈。

夜晚,暮色如硯中漸暈的墨痕,將苗嶺十八寨染作一幅黛青水墨。商韓垂眸望著青石板縫間跳躍的螢火,忽覺腕間銀鈴被夜風撞出清越聲響——原是黎疆正不著痕跡地將她護在遠離溪澗的內側。少年玄色衣擺拂過她綴著星月紋的裙裾,蠱蟲暗香與龍膽草氣息在彼此袖口纏綿。

“當心石階。”黎疆指尖擦著她發梢虛虛一攔,青銅刀鞘堪堪截斷半截垂落的毒藤。商韓望著他映著月華的側臉,忽想起三日前這雙執刀的手,是如何在暴雨中替她攏住險些墜崖的藥簍。

兩人交疊的影子里,十指相扣處沁出薄汗。商韓耳垂的相思豆墜子隨步伐輕晃,恰與黎疆腰間的獸骨鈴共鳴出某種隱秘韻律。當路過祭祀用的纏魂樹時,少年突然收緊掌心,驚落她袖中半片未縫完的荷包——靛藍絲線上分明繡著半枚饕餮紋。

“黎疆哥...”少女的呼喚裹著露水般的顫意,驚起竹樓檐角沉睡的守宮。她忽然瞥見少年束發銀環內側的纏枝紋,恰與自己禁步上的'商'字圖騰同承一脈,竟是三年前他救下采藥隊時,她阿爹贈的拜師禮

黎疆駐足在醫廬外的朱砂陣前,煉蠱磨出的薄繭輕輕擦過她虎口針痕:“送到此處可妥帖?”語氣雖淡,目光卻掠過她襟前微亂的銀扣——那是方才躲避毒蜂時被他玄鐵鏈勾開的。

竹影婆娑間,商韓繡鞋碾碎兩片夜合歡,唇瓣忽地湊近黎疆的耳邊,素手攥住黎疆玄色窄袖,輕聲傾訴著心里的話。少年腕間獸骨鈴驟響,驚落枝頭半抔月光。

“黎疆哥…”她青絲掃過銀項圈上祭祀紋,溫熱的呼吸染紅少年耳后苗銀扣,“我總覺著…“絞著杏子紅裙裾的指尖在月蝕光里泛白,“心里養了只赤鏈蛇,見著你就吐信子。”

黎疆頸側銀月牙墜子晃碎滿地清輝,喉結滾動似困住萬千蠱蟲。忽有夜梟掠過古榕,他借勢退入檐角陰影,繡著饕餮紋的綁腿碾碎三只傳音蠱:“苗家女兒說話…”淬毒銀飾擦過少女鎖骨紅痕,“都這般直白?”

商韓耳尖相思豆撞出慌亂的韻律,忽將浸著安神香的絹帕塞進他掌心。帕角七葉重樓紋恰與少年頸間舊疤重合,驚得煉蠱鼎迸出青紫色毒霧。

“我曉得你煉著閉心蠱。”她突然踮腳湊近,銀月梳映亮他眉間跳動的青筋,“可昨夜占星…”祭壇朱砂順著裙裾淌成宿命卦辭,“龜甲說我們命線纏得比牽心蠱還緊。”

黎疆猛然甩出赤鏈蛇絞碎半空蝠群,毒牙堪堪擦過少女云鬢:“圣女也信這些虛妄…”玄鐵鏈卻悄悄卷走她遺落的織錦發帶,“不如多辨辨我設在吊腳樓外的盤絲陣。”

商韓忽覺腕間銀鈴被少年本命蠱扯得生疼,抬眸正撞進他右眼里融化的雪山頂。霧瘴林的風掠過十八寨銅鈴,將藥香與蠱毒釀成醉人的醴漿。

“黎疆哥的眼睛…”她指尖虛撫過他眼尾冰棱紋,“左眼望著前世冤魂,右眼…”祭壇火光突然躍入瞳孔,“卻映著我的銀項圈。”

少年嗤笑著劈斷古藤,驚起滿地噬情蠱:“這般拙劣的…”染著曼陀羅香的尾音忽顫,“蠱惑術。”煉蠱鼎炸開的毒霧里,他腕間赤蝎卻小心翼翼銜住少女將墜的銀簪。

更深露重時,商韓倚著織機數竹簾漏星,忽見窗欞釘著半枚九黎結——青黑發辮纏著她日間遺落的紅絲線,毒瘴林地圖背面赫然添了新注:寅時三刻,攜犀角粉,學辨哭蠱。

吊腳樓檐角銅鈴驟響,驚碎滿地未盡之言。

商韓攥著裙擺上黎疆剛偷偷給她系上的九黎結,忽然踮腳貼近他耳畔。少年頸側月牙墜隨呼吸起伏,將吐息間的溫熱盡數灑在她鼻尖:“我阿爹新制的安神香...”她嗅到他衣領間曼陀羅與血蟾蜍混雜的氣息,“比往日......更助眠些。”

黎疆袖中赤鏈蛇突然昂首,毒牙精準銜住她發間將墜的銀梳。

借著歸還的動作,他撫平少女鬢角,指尖殘留的蠱蟲磷粉在她耳后暈開淡淡緋色:“明日采藥……”玄鐵鏈突然纏住她腳踝三寸之上的虛空,“當心東南崖新設的盤絲陣。”

“黎疆哥…”

當竹扉在身后合攏時,商韓倚著門扉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月光透過窗欞將兩道影子投在龜甲卦盤上,卦辭“比翼“二字正巧疊在黎疆轉身時揚起的發尾。

少年走出十丈忽又折返,將淬著安神蠱的銀釘釘入醫廬門楣。夜色掩去他唇角微不可察的弧度,唯有腕間新添的咬痕在月光下泛著珠光——那是商韓情急時用虎牙留下的印記,恰與他鎖骨處的蛇毒牙印組成陰陽卦象。

檐角銅鈴剛歇了夜風,商韓腕間銀鐲忽地撞出串細碎清響。她倚著竹窗碾碎半朵夜合歡,月光順著銀項圈淌進衣領,驚醒了蟄伏在青絲間的相思蠱。

“黎疆哥——“少女指尖撫過窗欞新結的蛛網,尾音浸著七里峒最甜的刺莓香。竹樓外溪水突然倒流三寸,驚得火塘邊煉蠱的黎疆猛然攥緊赤鏈蛇。

玄鐵刀鞘撞碎滿地星輝時,商韓正把第三顆紅豆嵌進龜甲縫。東南方古榕突然抖落七片蠱紋葉,葉脈里滲出的汁液竟在她掌心匯成苗文“我”。

“黎疆哥!”銀月梳震落兩粒占星砂,商韓扒著竹簾朝云海喊,“你聽見了對不對?”吊腳樓檐獸骨鈴無風自動,驚散棲在禁步上的三只傳音蝶。

百里外毒瘴林突然騰起青紫色蠱霧,黎疆的銀刀正釘在刻滿“商韓“的祭壇柱上。他耳后苗銀扣突然燙得灼人,煉蠱鼎里萬千毒蟲齊齊轉向苗寨方向。

少女繡鞋碾過窗臺藥渣,對著北斗第三星喊出第九聲呼喚。黎疆腕間獸骨鈴突然炸開血霧,本命蠱赤鏈蛇發狂般撞向封印陣,毒牙在青銅鼎刻下歪扭的“商”字。

“什么!“黎疆揮刀斬斷三根縛魂索,煉蠱室滿地卦象龜甲突然立起。每片裂紋都映著商韓晃動的銀禁步,連她睫毛墜落的夜露都在卦辭間凝成“心悅君兮”。

溪畔老祭司的蛇頭杖突然指向商韓竹樓,檐下三十六盞引魂燈同時爆出火光。少女發間銀蝶梳振翅欲飛,卻被他用浸著曼陀羅汁的蛛絲纏在窗框。

“丫頭可知...”瘴霧在林梢凝成黎疆半張臉,淬毒指尖虛點她心口跳動的銀月墜,“苗疆的真心話...“煉蠱鼎在云層深處發出悶響,“是要用牽心蠱來傳的。”

商韓突然咬破食指,將血珠抹在黎疆昨日贈的犀角簪上。西南方天際驟然劈下赤色閃電,照亮少年繡滿蠱紋的衣擺——那上面赫然用安神香寫著“聽見了”。

竹樓藥杵滾落青石階時,七十二寨的銅鼓無槌自鳴。商韓腕間銀鈴突然飛向黎疆所在的毒瘴林,卻在穿越第三重盤絲陣時,被他用染血的發帶系回窗欞。

“再喊...”黎疆的警告裹著蠱蟲振翅聲撞進她耳膜,“就把你煉成應聲傀儡。”可那尾音分明沾著赤鏈蛇蛻皮時的溫軟,驚得滿塘睡蓮在子夜時分齊齊綻放。

晨霧漫過織機時,商韓發現黎疆的本命蠱正盤在藥簍里酣睡。赤鏈蛇七寸處系著片龜甲,卦象“宿命”二字間,嵌著粒沾滿毒瘴的刺莓果。

寅時三刻,夢中竹樓檐角的銀月梳忽然泛起青芒。商韓枕邊龜甲無風自轉,裂紋間滲出的朱砂竟凝成黎疆頸側月牙墜的形狀。百里外毒瘴林深處,少年腕間獸骨鈴與她的銀鐲共鳴出玄妙韻律,驚得赤鏈蛇蠱在煉蠱鼎里焦躁游動。

月光漫過商韓松散的青絲時,黎疆正將淬毒的銀刀浸入摻著安神香的寒潭。

兩人同時被驟起的夜霧籠罩,林間七葉重樓突然綻放出蠱王現世時才有的血色紋路。

「喀嗒」商韓襟前銀扣自行解開兩顆,恍若被無形蛛絲牽引。黎疆擦拭百蠱紋九環刀的動作驟停,刀刃映出少女睡夢中微啟的唇瓣——恰與他今晨采蠱時含過的刺莓果同色。赤鏈蛇突然暴起咬穿琉璃盞,毒液在青銅鼎面蝕出纏綿的并蒂蓮。

夢境自銀笛聲墜落開始。黎疆指腹撫過笛孔時,每縷音律都化作蠱蟲振翅的震顫。商韓倚著的青石下,三日前他刻下的盤絲陣正泛著幽光——本該困住入侵者的冰蠶絲,此刻卻溫柔托起她散落的杏紅裙裾。

「韓寶...」少年染著曼陀羅香的吐息驚醒了蟄伏的傳音蝶,銀笛尾端垂落的九黎結突然纏上商韓的禁步。當指尖撫過她鎖骨處的守宮砂時,七十二寨的銅鈴無風自鳴,驚落祭壇上供奉的合巹杯。

現實中的商韓突然攥緊被衾,銀月梳在枕上劃出帶蠱紋的弧線。黎疆在百里外悶哼一聲,本命蠱赤鏈蛇咬破他虎口,毒血在龜甲面凝成少女腰間的星月紋。

「黎疆哥...」夢里的嗚咽混著現實中的呢喃,驚得藥圃邊的守宮蠱齊刷刷轉向吊腳樓。商韓發間銀蝶簪突然振翅,銜著半片浸透蠱王血的刺莓葉,精準落入黎疆虛握的掌心。

晨霧漫過窗欞時,兩人同時自緋色夢境驚醒。商韓腕間銀鐲裂開細紋,映出毒瘴林深處少年頸側的新傷——正是昨夜替她擋箭時留下的。黎疆碾碎三只傳音蠱時,銅鏡里映出唇角新添的咬痕——與商韓虎牙的弧度分毫不差,驚得赤鏈蛇蠱在袖中蜷成同心結。

“圣女今晨采茶時,竟失手打翻三簍明前芽。”

“蠱師大人新設的盤絲陣里,纏滿了靛青色絲線!”

溪畔浣紗女的竊語混著晨鐘飄來,商韓紅著臉將龜甲卦塞進藥簍,未察覺東南古榕后,黎疆正用淬蠱銀刀刻著木簪。刀鋒每轉三折必頓——那是苗疆刻仇家名諱的'斷魂刀法',樹皮間'蘇羽晴'的苗文正滲出蠱蟲血。

當商韓拾起茶簍中莫名出現的犀角簪時,簪尾纏著的九黎結突然滲出淡藍血漬——

這血漬的紋路,與三年前蘇世澤偷襲醫廬時遺落的苗刀路如出一轍。

想知道蘇世澤和蘇羽晴與兩人有什么恩怨嗎?請看下集,第二章;《春暖之時》,記得來看哦~

作家的話

作者努力碼字中
為你推薦
打賞返現,男神們爭著讓我當榜一
會員

【多男主、bg、雄競、非傳統神豪文,系統占比不大】沈昭意綁定了一個系統——只要給男人花錢,就會獲得不定額返現。但卻有個奇葩的規定:比例需按顏值來算。于是,她被迫開啟了一場幕后“精致養魚,養精致魚”的實驗。在不露臉的賽車手那兒試探性消費,卻被對方當成未成年,手把手教她如何申請退款;給高冷禁欲的醫學博主刷個華子,換來一句“沖動消費是不正確行為,建議預約一下精神科”;打賞語音廳哄睡主播,沒成想角色互換,對方的失眠癥被自己給治好了。……本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不料魚兒們逐漸開始真心換真心。“沈小姐,打賞的錢已經足夠買下我的終身出診權,你確定不要?”“獎杯歸車隊,我歸你。”“如果你需要,我永遠在深夜等候。”劇情逐漸走歪,沈昭意力挽狂瀾的同時,還不忘跟退役愛豆型帶貨主播合伙創業,與舞蹈區反差兄弟倆開工作室。至于嘴硬心軟男大陪玩,嗯,再去下一年的單!

眉東 0讀過
帶著空間養獸夫,惡雌成團寵了
會員

【高質量雄競+獸夫全潔+團寵+治療異能+萬人嫌到萬人迷】蘇沐瑤穿越獸世,開局正在流放部落虐待五個絕美獸夫。而她剛穿越就在現場。據說她本來身份尊貴還擁有十個獸夫,只是其中五個獸夫寧愿廢了一半異能實力也強行跟她解除關系。其他五個獸夫沒有辦法解除關系,只能跟她被流放到最貧瘠寒冷的部落。看著被虐待的病弱絕美五獸夫,蘇沐瑤手握空間系統,開始尋找食物種田美食經商。她還擁有木系異能治療傷勢,生育力極強,能生下天賦頂尖的寶寶。一不小心就洗白成了團寵,還一不小心驚艷了整個獸世大陸。身世尊貴的高質量雄獸人都求著做她獸夫。還有說好三個月就休夫的,哪想到獸夫們不但不走了,還各個強寵她,每天爭寵修羅場。清絕冷寒的狼獸人魅惑妖嬈的狐獸人溫潤如玉的蛇王獸勾魂攝魄的血族獸冰清玉潔的冰雪獸俊美冷酷的龍獸人等等。一開始他們厭惡她,后來他們為她百聯鋼化繞指柔,拿命寵她護她。更是一個個爭著搶著要做她的獸夫要侍寢。曾經流放前拋棄她背叛她的人就算是追妻火葬場,她也絕對不原諒。

吉祥瑞雪 0讀過
惡毒雌性深陷獸世修羅場
會員

沈棠一覺醒來穿成了三百斤的大胖子,卻擁有五個絕色獸夫。美艷紅狐,霸道黑豹,陰郁白蛇,人魚暴君,硬漢金鷹上將……一個比一個絕!原主又丑又懶遭人嫌,獸夫們避如蛇蝎,穿越過來的沈棠開局便是修羅場!面對獸夫冰冷、厭惡的目光,沈棠嚇得渾身發抖,一腳踹開眼前的男人,轉身就跑。離婚就離婚,本姑娘不伺候了!可就在這時,她竟綁定了一個“變美系統”,要求她攻略這五位極品獸夫!只要提升他們的好感度,就能獲得豐厚的獎勵:祛痘膏、減肥丹、美容丹……沈棠心動了。不就是攻略男人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她信心滿滿地查看五位獸夫的好感度,結果——四個厭惡,一個黑化,個個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后快!她只有一條小命,這該怎么攻略?可后來:萬人嫌怎么變成萬人迷了?

蓮子呢 109讀過
我能看到怪物規則
會員

新書:《抽卡后,邪神成了我的吐槽役》求支持!【無限流規則類x耿直女主】當看到怪物頭頂上的規則時,安忱深思。她好像有點不得了了。于是本來就莽的她變成了愛鉆空子的莽怪物們死都想不到這個女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弱點,并且無傷通關的。————在怪物縱橫的規則領域里,安忱不懂怎么通過規則找到規則領域的生成點,她只知道這些怪物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在怪物們都享受人類對自己的恐懼時,看見了一名揮著大刀的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知道些什么,都吐出來。”怪物:“……”你好像很狂啊。正要給她一個教訓時,安忱甚至都沒有動刀就讓它差點死掉。“再不說我弄死你。”

裕泥 5.3萬讀過
和大佬閃婚后,他又撩又寵!
會員

新書《入夜,嬌嬌被京圈大佬摁在懷里親》已發布,感興趣的寶子可以去看看~溪南喜歡了程易十年。大學畢業時她選擇和他告白,但是慘遭拒絕。自此之后,一個遠赴國外,一個闖蕩娛樂圈。五年之后,溪南成為了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女明星,程易則成為了程家最年輕的掌門人,媒體口中的商業天才。一紙婚約,將兩個人又重新聯系起來。傳聞易風集團的總裁程易行事雷厲風行,為人孤傲清貴,他的緋聞幾乎為零,卻又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但最新的報紙一出,京市所有名媛小姐都瘋了。據報道說:程易已經隱婚,還曾在國外找過一位很有名的珠寶設計師,訂下了一枚價值連城的鉆戒。某日,溪南正在家里看電視,忽然程易打電話過來讓她去書房拿一份文件。文件就放在書桌上,溪南一下便找到了。但同時她也發現了程易的秘密,她隨手打開了正放在柜子里的小黑盒。里面裝的正是一枚鉆戒,足足有七八克拉,說是鴿子蛋也不為過。溪南將鉆戒戴在手上試了一下,尺寸完全合適。一瞬間,心底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綻開,眼底浮動著一層不易察覺的驚訝和不知所措。1.雙向暗戀2.雙處3.冷厲京圈大佬vs明艷女明星。

簡易純 14萬讀過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定陶县| 益阳市| 屯留县| 涿鹿县| 兰西县| 东方市| 双江| 峨边| 甘肃省| 于田县| 景宁| 平远县| 永昌县| 四平市| 防城港市| 乐陵市| 饶河县| 巴彦县| 廉江市| 兴安盟| 长泰县| 衡水市| 嘉鱼县| 宁河县| 莱芜市| 平远县| 深圳市| 嘉义县| 灌云县| 博爱县| 凤冈县| 湟源县| 甘肃省| 天峨县| 濮阳市| 阿克苏市| 孟连| 沙湾县| 平塘县| 株洲市| 外汇|